沙坑镇是闻名遐迩的养龟大镇,连中央7台都上了。养龟约起步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至今已有二十多年历史。镇里的人养的龟品种多,最初仅养金钱龟和石龟,后来又引进了金头龟、鳄鱼龟和青头龟,如今又有了安南龟等,最成规模的是金钱龟和石龟,据说这里的金钱龟种全都是野生的,且大多数是越南龟,本国的金钱龟很少,有也多为海南龟。石龟也一样,多为越南龟。龟是肉食动物,要吃鱼虾,所以,养龟人一早就要买鱼或虾。
张小英,三十岁左右,是个龟贩,专收仔龟,兼卖种龟,是个能干的女人。她一大早来到菜市,一个妇女就上前跟她打招呼:“老板娘,买虾吧?”“不。我买菜。”“你不用买虾吗?”“虾有人送到家,不用买。”“哦,推虾东推到虾会给金龟户送的。看我这记性。”“推虾东死了。别说他。”“死了?怎死的?”“到渡槽推虾被淹死了呗。”“他可是游水高手,怎么会淹死呢?他不是说,他怎么死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被水淹死吗?”“那渡槽十几米深,听说那有水兽。”“刚赚了点钱就……那你的虾?”“放心吧,有人送。你也买菜?”“我来买鱼喂龟。”“塘下村有鱼泥卖,两块钱一斤。买几十斤回来冰着,一天袋,省心多了,营养又丰富。”“什么鱼呀?”“海鱼和罗非鱼都有。”“那太好了。那你慢慢买。我去看看。”
张小英才走几步,又有一个中年男子上来问:“老板娘,早上好。有石龟种吗?”“越南的,半下山,1200。”“人家哨牙陈的才1000。”“那是海南的。”“大炮贵说他朋友有一窝也是一千。”“是大喊六的吧?”“你怎么知道?”“他的龟太老,蛋少,才这个价。”“可今年的环境……”“沙坑养龟的人有多少?不够十分之一。全国又有多少?这龟年年都是做种,市场有吗?猴年马月也进不了市场。前年进来的安南龟,初时才二百,现在是四千。你怕就别买。”“那我中午去看看。”
过个街口,又一个年青女子上来了:“小英嫂,帮我做眼镜行吗?”“我的你不要,买谁的呀?”“你那条街的叫什么崩的。”“石龟?”“是。”“别买。”凑近耳朵说,“他的龟喂了两年多蛋素,快是废柴了。要买我有。”“是邻居买。”“带来我这儿买,我不会亏你。”“那我跟她说。你会医龟吗?”“我没把握。医龟叫黑仔吧,很多人找他,上次他给我医好一只,不过医金龟不熟的可能要一二千。兽医团也行。你的金龟有病?”“也没什么,只是很久不见交配。”“买鸡睾丸给它吃吧,榕树头那有人卖,四十元一斤。”“有用吗?”“吃了勤一些。要不看谁烧了瓮蜂,买些蜂蛹给它吃。”“找死呀,烧瓮蜂?”“我前晚还去鹅笔岭烧了一窝呢。很多人去黄岭烧,一窝七八百块还买不到呢。”“我怕今年没仔卖。”“借个龟公吧。”“什么价?”“要五五分账。”“那么多?”“人家一只龟公四五十万就不值钱啦?”“那迟些再说吧。”
分手仅走出十几步,小英遇到了老同学小化。“今年什么价?”“还不清楚。南宁的老板还没来电话。”“不是你们龟会定的价吗?”“龟会是个壳,啥时讨论过定价?”“那年刚成立不就是你们龟头压了价?”“比窦娥还冤。市场的价格啥时轮到沙坑定了?”“是你们吃水深了,吓跑了南宁老板才崩市吧?”“我们才赚五块,怎么深了?还不到4%呢。”“今年大概是多少?”“200左右吧。”“200?去年700我都没卖。”“谁叫你贪!前年才400,去年700还嫌少。那自己慢慢养吧。”“养?怕渣都没。”“去年流行白眼病,很多人血本无归。我的邻居买了800只结果死了700,请了位神医才救了100只。还有几个熟人的都是五六百只都几乎一只不剩。惨。”“我有两个亲戚也是几乎一只没剩。一个朋友的300只死了200,用泥埋了让其冬眠才保住30只。真是瘟疫啊。”“养龟都是以防为主,有病了都难治,传染特别快。”“怎么防?”“用抗生素伴食物喂,每周用药浸啰。”
告别小化,小英又遇到十几个人问龟仔的价格。好容易买了菜,小英往家走,可才走出不远又见了熟人。“小英,前天我猜中单可偏听人家说买了双。今晚帮我买500元双。”“今晚再说吧,现在讲我可能会忘。”“怕我不给钱?”“不给钱的人多了去了。中了就要,不中不认账。”“你做“码头”赚那么多,还差我那丁点儿?”“你不差他也不差。烂账都几十万了。上个月让香精唐中了特码,赔了我百万啊。”“你那亲戚有消息了吗?”“谁呀?”“龟王。”“很久没联系了。”“他不是常在你那买码吗?”“以前风光时常买,一买就是十万二十万,我都赔了他几百万了。”“你也赚他几百万吧。他真的破产了?”“谁知道。几百万的屋才卖几十万,龟也卖的卖,不卖也让人抢走了。”“他老婆呢?”“听说去了深圳。”“亿万富翁怎么说破就破呢?不是说他有上万只金钱龟吗?”“上万只不假,可有很多是赊来的,还没给钱,他借的钱可是三分利的。再说了,天天赌,人到那赌到那,经常去澳门,开银行也不够。”
回到家,早有好几个朋友等着了她。主客一边喝茶一边聊。“今年会是什么价呀,英姐?”“有150就不错了。”“不外销,本地能消化得了吗?”“能。可大家心有余悸,没信心。”“你是说去年的白眼?”“上半人亏本啊,不是小数啊。”“怎能不亏?早水的700,如今隔年的200也是有价无市,即使成活率100%,每只至少亏500。谁敢卖?”“原养有的继续养,即使仔龟卖100也有钱赚。以前才卖30,能卖150利还是很大的。”“没有外地老板来,销路都是个问题。”“我没石龟,我不愁。”“你小子福大,一年卖金钱龟仔都卖六七十万。”“我算什么。人家假药昌每年卖三四百万,四个给他打工的儿子各分五十万。车换了一辆又一辆,楼盖了一栋又一栋。这谁没三五组金钱龟呀?”“羡慕你们。我养不了。”“你原不是有两组吗?”“别说啦。都下山的货,我养它们五年,硬是一只蛋没生,一卖给哨牙陈四只母龟都生了,至少两枚,有一只还生了四枚,且枚枚受精,气得差点撞墙。”“都说养母猪讲运,一般人养不了。其实金钱龟更邪,更讲相生之道。我有个亲戚跟你一样,他一组金钱龟养四年没见过蛋是啥样,可卖给人家后每年卖六七个仔。”“药材利进五组金钱龟,一年死了十只,还剩五只,最后求人贱买。他的姐姐买了三组,养三年没生蛋,听说有一天她喂龟时说:‘龟啊龟,我养了你们三年,连蛋都生一枚给我,你们真的是该死了。’当时就见两只老龟眼角流泪。结果不出三个月,那两只龟相继死掉了。真够邪的。”“龟真是有灵性,时间一到,它们一见我的影就把脖子伸得老长老长的要吃。我那三脚龟乸每年产两窝,一窝就四枚,枚枚都受精。见了它就开心。”“你那三脚龟当初不是我嫌弃你就没那么好运。”“这是命。哨牙陈也有个年产两窝的独眼龟,也是没人要他便宜捡的。残缺的才是宝呢。”“知道残猫是宝,走到哪哪的老鼠就绝迹。没想到金钱龟也如此。想想也有道理,我邻居也有个残龟很高产。只是他不会孵很多闷死在壳里。”“金钱龟的孵化有讲究,单靠自然出壳率低。”“有秘诀吗?”“你还不知道?”“真不知。请赐教。”“请英姐吧。这是她的发明。”“怎么回事呀,英姐?”“金钱龟都是喂虾的,钙多,生下的蛋特厚特硬,很多仔龟撑不破,若110天不出壳就得想办法用锥给蛋开个洞,仔龟就易出来了。”“那,那得很小心才行吧?”“当然,重手重脚肯定不行。”“龟头真是龟头,这样的办法你都想得出。”
聊到午餐时分,大家也不客气地和小英一起用了餐,又继续聊龟。“英姐,石龟危机,金钱龟也不好卖呀。”“价低点罢了,过一二年又攀高位,天塌不下来。又不是没见过,都三次,每次跌,都是过一二年就升回来,且比原来高很多——螺旋上升。像你的金龟还怕什么?还养三代人也还是做种,摆不上市场。”“好像很多龟头都投资地产了,你买了什么?”“才两块,合起来还没百亩。”“听说沙坑要做县城,地皮肯定升,有钱赚。哪个龟头没百十亩呀?农村的地都快卖光了。可惜我出手迟了,才拿到十亩。”“我想买那条黄蟮垌,可遇到两个钉子户不肯签字,买不成,真想叫烂仔教训教训他们。”“我认识手枪帮的头,我帮你叫人吧。”“杀鸡焉用牛刀。我先找几个白粉仔吓吓他们试试吧。”“千万别捅娄子,生意多得是,不炒地就屯龟,现在快探底了,不信没钱赚。”“我想也是。”
他们就这样聊,聊到晚饭时,小英到酒店包了间房,请大家一起吃,又边吃边聊。夜深了,小英走到窗前,看着夜色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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