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氏13岁嫁李世民,武德末年,她竭力争取李渊后宫对李世民的支持,玄武门之变当天,她亲自勉慰诸将士 。之后拜太子妃。李世民即位后册封为皇后。在后位时,善于借古喻今,匡正李世民为政的失误,并保护忠正得力的大臣。先后为李世民诞下三子四女,即恒山王李承乾、濮恭王李泰、唐高宗李治、长乐公主李丽质、城阳公主、晋阳公主李明达、新城公主。
贞观十年(636年)六月,长孙氏于36岁在立正殿崩逝,谥号文德皇后,十一月葬于唐昭陵。 咸亨五年(674年),加谥号为文德圣皇后。天宝八载(749年),加尊号为文德顺圣皇后。李世民誉之为“嘉偶”、“良佐”并筑层观望陵怀念。
同是宗室子弟的李世民与长孙无忌关系亲近,骑马打猎,吟诗作对,纵情酒乐,将少年义气恣意挥洒。
蓦然回首时,便撞进一弯滢滢眸光里,一个单薄俏丽的身影,手握书卷,却总是抬头,将目光久久洒在他身上。四目相对,他柔柔一笑,她则羞红了脸,重新将目光糅进书卷的汪洋里。
日子久了,女孩的羞怯慢慢褪去,会站在蔷薇花架下,引颈眺望他的身影,见他来,便温婉一笑。谈诗论道,海阔天空时,身边,便多了一个如夜莺般婉转轻啼的声音。她轻轻说出的一句话,常常令他忍不住击掌称赞,看她的目光,慢慢地浸了柔情万丈。
那时,他是俊朗英武的少年,她是青涩娇俏的少女,虽从未经情事,但彼此的一颦一笑,皆在对方心里掀起无数涟漪。三个人的聚会,到最后,总是变成他们两个人的情意绵绵。
这情意,如漫出墙外的花朵,灼灼其华,怎能让人视而不见?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年龄相当,怎么看,都是一段美好姻缘。只需有心人煽个风点个火,便水到渠成,情意燎原。
他与她的婚约便这样定了下来。笑容刚在唇边轻绽,长孙氏父亲去世,家道中落,母亲带着兄妹二人,流落于舅父家。
除了丧父之痛,那些日夜,她的心,一定如被蚕慢慢啃食的桑叶,只怕,那段刚刚萌芽的情缘,从此如水东流去。怎么也不曾想到,最落魄时,他依然款款走到她面前,浅浅一笑,一切,仿佛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她的心,在那一刻春暖花开,明白眼前的少年,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君子,此生没有付错的爱恋。他若不离不弃,她愿生死相依。
父亲丧期过后,她便将一头青丝挽起,微笑嫁作李家妇。从此,与他花前月下,琴瑟和鸣,与他谈文论道,相依相偎。抵头相依的剪影,在窗前画了一遍又一遍。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在那样纷乱的年代,不过是一相情愿的梦想。李世民随父出征,随行的母亲半路病倒,他衣不解带尽心服侍,依然阻止不了死神的不期而至。而长孙氏的舅父,也因卷入谋反案,被贬外放。
人生最脆弱伤心的时刻,她执他之手,他抚她之眉,无需言语,心已融化。他们用行动将心意默默传递:不管风云如何变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永不离开。
陪伴,是最温情的安慰,如阳光点点,洒满全身。而他们,如两只被打湿了翅膀的鸟儿,在阳光下抖一抖羽毛,重又焕发光彩。
那时的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更大的暴风雨,在一个又一个路口,等着将他们淋个湿透。
隋朝暴政,民怨四起,各地反隋势力揭竿而起,群雄纷争。李渊也举起了义旗,并异军突起,火速入主长安。
而每一场征战,都少不了李世民的身影。
那些漫长的白日,她在人前微笑如花,像一朵明媚的向日葵,高傲地挺立,将阴影挡在身后,养儿育女,治理家事,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而那些寂寞的深夜,她独倚床头,思念潮水一样漫延,心心念念想的,是那个在战场上搏杀的夫君,他可累了?他可饿了?他的衣服是不是太单薄?再相见时,他是否完好如初?
虽深居府中,但每一场战事,每一个细枝末节,她都细细打听。他胜了,她便满心欢喜,他输了,她便心生疼惜。偶尔写信给他,寥寥数语,将当前形势分析地一清二楚。看他将她的意见采纳,心里的蜜便满满地溢出来。
那些相思与分离,最终,被一个新王朝的建立所抚慰。
李渊登基为帝,李世民成了大唐的秦王,长孙氏成了大唐的秦王妃。
无论身份如何改变,也改变不了李世民征战沙场的宿命,他横刀立马,用一个又一个胜仗扫除了大唐的威胁,让这个风雨飘摇的王国,终于风雨不侵,屹立不倒。
他终于可以缷下盔甲,拥妻女入怀,用脉脉深情,弥补聚少离多的缺憾。这次,真的现世安稳了,可他的岁月没有办法静好。
无数的胜仗,让李世民威望飙升,功高震主。结果便是,皇帝猜忌,太子排挤,他的世界变得风雨飘摇,时刻站在悬崖边上,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而她,始终默默站在他身后,用柔弱双手,一次次将他拉出险境。
太子拉拢宫中嫔妃,在皇帝耳边细吹微风,每一阵风里,都有李世民的劣迹。皇帝的心在这风里慢慢飘移,对这个立下无数战功的儿子愈发地看不顺眼,种种刁难与责罚纷至沓来。
这是政斗,也是血肉亲情之争,铁血如李世民,亦免不了伤感悲怆,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亲人的背叛更令人痛心?他曾经拼死保护的人,转身,便狠狠刺他一剑,痛的何止是心!
她轻轻抚平他眉间的皱纹,知道任何言语皆显多余。她放下手中的书卷,笑颜如花地走进了云波诡异的皇宫,与嫔妃交往,用细细言语影响众人的风向,她在皇帝面前尽孝,用知书达理与拳拳孝心影响着帝王的心思。
高傲清透的秦王妃,笑容里多了一丝卑微。而她的周旋,终是慢慢地将歪风消弥,为他争取了多一点的空间与自由。
这一切,他看在眼里,心早已如遭凌迟。当所有的努力都改变不了命运的走向时,他终于做出了一生中最艰难的抉择,既然亲人紧紧相逼,他唯有用力一击,将亲情撕裂。
这个抉择,曾经在他心里徘徊了千万回,退一步,粉身碎骨,进一步,从此噩梦缠身。但最终,他愿意背负骂名,也不愿眼睁睁看她跟着他一起跌入悬崖。
这个决定说出口时,他的声音在轻轻颤抖。她轻轻握住他布满厚茧的手,目光如水,温婉一笑。不用言语,他已读懂她的眼神:不论怎样的决定,不管好还是坏,不管前路多少风雨,我都陪着你。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恨不能一瞬便是永久。有你相伴,前路即使血流成河,我心亦不惧。
她是一直默默站在他身后的女子,却在玄武门之变那日,款款走向了幕布的中央。
那日,将士们既激动不安,又担忧恐惧,各种情绪交织下,有人双腿打颤,有人偷偷抹泪,整个秦王府,被一种悲伤的气氛笼罩。
这个样子,如何能胜?她走出闺房,微笑着向将士们走去,一步一步,步步生莲。这微笑与莲步,已有抚慰人心的力量,而她轻启朱唇,说出的一字一句,皆大义凛然,如一缕春风,轻轻拂过众人心头,将那些暴躁与不安,一点一点压了下去,自信与坦然如小草般繁茂生长。
就连李世民,也在她从容不迫的言谈里,慢慢静下心来。她尚且不惧,他又有何惧?
那一日,历史记住了玄武门的血流成河,记住了李世民的镇定自若,而她的一举一动,如缕缕轻风,慢慢吹散,不留痕迹。但即使所有人都将她遗忘,李世民也会永远记住她微笑的模样。
历史在那一刻彻底颠覆,战功赫赫的李世民成了大唐新的主人。登基仅仅十三天,内忧外患刚刚被压下,他便迫不及待封她为后。
这万里江山,是她陪他一起一步步争来,如今他站在山巅,若身边无她陪伴,这锦绣风景,也会寡淡无味吧?
从此,她隐在他身后,任他浓墨重彩谱写新曲,而她,只恪守皇后本分,不越雷池一步。
他有政事相问,她婉言相拒,他再问,她便扭头不再看他。他甚是不解,以往,她总是与他言无不尽,她总在他耳边谆谆教诲,她总是三言两语拨开他心头的迷雾。可如今,她做了皇后,怎么反而不肯开口了呢?
她抚他紧皱的双眉,将心事缓缓道出。正因她是皇后,一举一动,皆会成为后人效仿的典范,所以不能开了乱政之风。她隐在他身后,便是对他最好的支持与爱护,她相信他的夫君和满朝文武,能将这万里河山治理得井然有序。
他唯有轻轻叹息。她总是这般善解人意,他想到的,她会想得更细致周到,他想不到的,她也一样不曾遗漏。只要知道她站在他身后,即使不言不语,他的心,也会如枝繁叶茂的大树,根深枝稳。
令他惊喜的是,她不肯对政事说三道四,却用另外一种俏皮婉转的方式,影响他的一言一行。
有大臣直言不讳,在朝堂上令他颜面扫地。他的怒火一直延续到后宫,在她面前,碟碟不休地责骂、抱怨。
说得兴起,一转脸,却不见了皇后的身影。正疑惑时,忽见皇后从室内走出,着隆重朝服,对着他行了大礼。他心下一惊,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刚刚皱起眉,她已郑重其事高声恭贺,恭贺他得一良臣。他怔了半晌,忽然笑出声来,皇后这劝政的招儿可真是特别啊,心里的阴霾顿时烟消云散,看着她绷紧的脸,忍不住笑了又笑。
有她在身边,似乎连恼怒之事都变得有趣了。累了倦了,他便躲进她的宫殿里,哪怕只是夺过她正翻看的书卷,随便瞅一眼,心里也是欢悦满足地。
她一直躲在他身后,做着最安静的皇后,不曾有轰轰烈烈的大事伯载入史册,但她却是历史上无人能及的千古一后。她的功绩,都藏在日常的点点滴滴里,藏在每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用柔情似水,一点点渗透进他的血液里。
以为这一生,历经苦难,终于一切安稳,从此便可以相依相偎,永不分离,犹如初遇时,那青梅竹马的两小无猜。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小他三岁的皇后,会一病不起。看着缠绵病榻的她,他的心早已如乱雨落池塘,当所有的药物都失去功效时,他以九五之尊亲临寺庙为皇后祈福,下诏修复天下名胜为皇后增岁。他握着她逐渐瘦弱的手,恨不能时光停留,再不流逝,若能换她安好无恙,他愿拿这天下去换。
只是,在生离死别面前,一个人的愿望显得如此渺小。纵使他能左右全天下人的命运,却终是改变不了他和她的命运。
长孙皇后逝世时年仅三十六岁,自十三岁初嫁,与李世民携手走过了二十三年的风风雨雨。
从此,思念如潮水,将李世民淹没。他在宫中建了高台,日日夜夜站在高台之上,眺望着皇后的陵墓,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铺开。
少年时的初相遇,悲伤时的彼此安慰,战时的互相牵挂,身处险境时的默默陪伴。他征战一生,被父亲猜忌,被兄长排挤,在亲情里伤痛沉浮,唯有她,无论身处险境还是置身荣华,哪怕他被全世界抛弃,她都始终默默站在他身后,陪他风雨同舟,不离不弃。
从此,茫茫人海,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抚平他眉间的皱纹,再也没有一个人,与他抵头相依,诉尽绵绵情话。
他对她的兄长长孙无忌重用有加,立她的儿子李治为皇帝,这一切,只是想要告诉她,他对她的情意,纵使隔了生死,亦鲜亮如初。
犹如十三岁那年,她微笑莹莹地走进他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