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参加“两会”的全国政协委员、恒大集团董事局主席、“涉足”足球圈刚满两年的投资人许家印再一次进入国人的视野——
小时候,有位算命先生曾给许家印看相:孩子,你将来是要端“金碗”的啊!
许家印今天确实捧了个“金碗”——恒大地产。这家1997年才正式运营的房地产公司,在十多年时间里,从单盘草创快速蹿升为中国的房地产巨头。
直到现在,恒大实行的还是“紧密型集团化管理模式”,即公司运营中的重大事项都由集团进行统一管理,有人把这种模式戏称为“中央集权”。它非常适用于扩张性战略,保证了“精品模式”能快速复制到全国。举个例子,如果今天凭空突然来了一个地产项目,恒大可以在短短两个小时内,组建一个工种齐全的队伍立即操作。这种垂直化管理,保证了恒大全国化扩张中不走弯路、规避风险、节省成本和标准化运营,当然也保证了许家印的绝对权威。
许家印制定出了高达6000多条的规章制度和产业流程,甚至员工的伙食、接送、住宿等,恒大也会建立一个个硬性标准去衡量。但这恰恰是他的特点,追求完美和规模,又不放弃细节。恒大的一位合作伙伴曾说:“在中国的公司中,没有一家的执行能力能超过恒大。”
解密许家印,不仅是还原一代人的成长困境和机遇,也是再次解构我们每个人都会有的或在萌芽、或在实践、抑或已经湮灭的关于成功的梦。
不认命的农村少年
河南省周口市太康县高贤镇聚台岗村,是许家印的老家。
他的父亲16岁参军入党,做过抗日部队骑兵连的连长,负伤后回家在村子里当仓库保管员,负责拿钥匙、记工分,性格耿直、认真。许家印还不到1岁,母亲得了败血症,匆匆撒手而去,许家印从此成了“半个孤儿”。照看许家印长大的是奶奶。许家连续多代单传,奶奶非常疼爱幼年丧母的许家印。许家正房的北面墙壁上,至今仍挂着一幅奶奶的肖像,这是少年许家印无师自通、用“方格法”按照比例一格格地画出来的。初中时学校曾带学生去了一次县城,许家印看到了农村和城市的巨大差距。
高中毕业后,他几乎做遍了所有的农村工种,下地锄田,开拖拉机,甚至在生产队里挖大粪。
1977年恢复高考,因为时间仓促,他没有考上。第二年,许家印回到学校复习补课,住在破房子里,每周背一筐馒头和地瓜面饼、一瓶子盐。干粮过了3天就长霉了,他舍不得扔,洗掉霉点后继续吃。当时的许家印,数理化成绩突出,教物理的程老师和教数学的陈老师都很喜欢他,“物理考试他总是第一名,其它也都是前三。”
1978年,许家印终于如愿考入大学,在人口达1000万的周口市,他的成绩位列前三。
“奢侈”的热干面
许家印对大学专业的选择,仍然源于他逃离穷乡僻壤、追求人生辉煌的愿望。在武汉钢铁学院(现武汉科技大学),他读的是冶金系的“金属材料及热处理”——毕业后再差,也是个炼钢工人吧。
他当了4年的卫生委员,这实际上是个“求人”的活儿。到了大扫除的时候,他总扛着个大扫帚,朝着男女宿舍楼大喊:“打扫卫生啦!都快下来啦!”有时候男生下来,女生不太愿意下来,许家印就一个宿舍一个宿舍去找。“许家印的组织能力和管理能力从那时候就开始成长,这也让他人情更练达。”他的大学老师孟宪昆说。
大学时代的许家印常穿着一套黄军装,晚上洗,白天接着穿。就算是一套旧衣服,也总是干干净净的。家贫的许家印能读完大学,全靠学校当时提供的助学金。“我们这代人感激党和国家,是发自内心的。高考彻底改变了我们的人生,国家助学金又支持着我们读完大学。”许家印说。
许家印当时唯一的奢侈,就是吃一毛钱一碗的热干面。直到他成为中国最富有的人,他最喜欢的夜宵,10顿里有5顿还是热干面。
车间里的“小皇帝”
1982年。大学毕业的许家印被分配到河南舞阳钢铁厂。
1978年才投产的舞钢当时一个炉子都没开工,当务之急是要把工艺技术规程迅速建立起来。许家印被安排协助车间主任陆岳璋工作。他天天钻到钢板缝里研究流程,后来总结出了几百个问题。有些问题很细小,比如抢修设施的间隙,如果吃盒饭是在上面吃还是下面吃呢?问题看似琐碎,却涉及安全。
两个月后,许家印主持制定了“生产管理300条”,最有趣的当属“150度考核法”了:当值夜班人员身体打开的幅度超过150度,就定性为上班睡觉,要接受罚款。许家印一炮打响,被人评价为“点子多”、“会管理”。
进厂第二年,许家印的职位从技术员升到了车间主任,他在管理方面的潜质开始慢慢呈现。“我们把热处理和厚板这两块组建了一个调度中心,这个是许家印自己操作的,可以24小时进行监控和组织生产,保证合同100%完成。”陆岳璋说。1987年,冶金工业部颁发给舞钢公司23项奖,许家印自己一个人就占了6项。
短短几年里,许家印成就了舞钢最有活力的车间,他自己也获得了一个外号“小皇帝”。这个外号,包含着许家印在这个三百多人大车间中的权威:技术上过硬,管理上言出必行,又善于处理跟下属的关系。
他在车间做了个“热处理大院”,有人戏称“许家大院”,其中的休息室、会议室,包括里面的桌子、椅子,都是用废弃的钢材制成的。车间里没有洗澡房,许家印就用厚钢板焊了一个洗澡房,有人开玩笑说: “这澡堂子,连机关枪都打不进去,防弹的!”
如此年代如此做法,超出了很多人的想象。
到了舞钢生涯的后期,许家印已经感觉发展空间越来越少。在他的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舞钢不过是另一个大点儿的山沟罢了,“四面都是山,一直有离开闯荡的想法。”
不安分的深圳打工仔
1992年,许家印揣着一份三十几页纸的简历,在深圳的各个招聘市场奔波。半个月后,依然找不到一家愿意接收他的单位。他好似虎落平川,难掩心里的巨大失落:在舞钢也算是处级干部了,在这里竟然“混”到没有工作。
后来,一位好友向他指点迷津:你把那叠简历变得简单点儿试试吧!许家印随后就做了只有两页的新简历,很快,有3家公司愿意聘任他。他选择了其中一家贸易公司,名叫“中达”。“从第一眼我就觉得遇上了好老板,我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管理公司的经验,非常非常感谢他。”许家印说。
初到一家新公司,他迫切地需要一场胜利。好在多年工作,让他积累了一定人脉,一个朋友在自己的贸易项目里,给他让了一笔生意。他小心经营,很快为公司赚到了10万元的利润,他也升任为办公室主任。一年后,他主动出击,建议老板跟自己熟悉的舞钢合作。很快,中达旗下一家名为“全达”的新公司在许家印领衔下成立。
有了这个自己的平台,许家印如鱼得水,“全达”的业务也蒸蒸日上。
在深圳的那几年,许家印彻底放弃了在舞钢时期做领导的锐利与骄傲,放低身段从头开始,“喊人喊得嗷嗷叫,开口就叫师傅,嘴巴很甜,也很谦虚。”因为下海后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一切归零,从头开始。
初做业务员的时候,他在朋友家的走廊住了3个月。后来当了办公室负责人,公司里一间不用的小厨房成了他的卧室。直到1993年,已是深圳全达老总的许家印才跟人合租了个两室两厅。合租的人住一间,许家印和太太以及两个儿子,还有岳母、父亲、朋友,一共7口人住在剩下的厅室。房子里只有合租人的那间卧室有空调,许家印的儿子夏天就躺在合租人门口的地上“沾沾冷气”。苦涩岁月,为他在首富之后的平淡生活做了最真实的注脚。
赶上广州地产“末班车”
1994年的国庆节,许家印带上一部标致车,跟司机、出纳、业务人员等4个人,踌躇满志地来到了广州,成立了一家名为“鹏达”的房地产公司,为“中达”开辟广州的房地产市场。
“鹏达”在广州搞的第一个房地产项目,名叫“珠岛花园”。在当时以大户型为主流的广州楼市,这个主打“小面积、低价格”策略的项目迅速成为一匹“黑马”,还未发售就轰动市场,首期项目很快脱销。
尽管还是职业经理人,这个项目的运作过程,已经开始打上许家印的烙印。快点,快点,再快点——珠岛花园项目需要的108个要盖的公章,当年全部搞定,而“当年开工,当年销售,当年售罄……”等“八个当年”令快速有效的执行力在珠岛花园项目中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在珠岛项目之前,许家印并没有接触过房地产。许家印后来回忆说:“连什么是容积率我都不懂,就这么边学边干起来了。”
最后一次出走
1997年5月1日,许家印与中达老板做了一次改变自己命运的深谈。他感激老板的知遇之恩,话也说得极为坦诚:“人是有价值的,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水平、什么样的贡献,就一定要有什么样的待遇。不然,从管理上来说,是留不住人的。”
珠岛花园为母公司中达净赚两亿多元,许家印的工资一个月竟然才3000多元。他后来回忆说,假如给他10万或20万元一年,自己可能就不会去想创业了。因为创业有风险,也很艰辛。
许家印决意不再为人打工,他又一次选择了离开。
“中达”时期与他共事几年的邓凡,总结了许家印的个性特点:第一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第二是“完美主义”;第三是“结果导向”;第四是“决断力”。从技术到管理,从国企到民企,中原的文化底蕴与岭南的商业内涵碰撞之后,终于形成了典型的“许氏行事风格”。
离开“中达”,是许家印的最后一次出走。这之后,他的成败,都跟那家名为“恒大”的公司牢牢捆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