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7月29日,一场举世瞩目的煊赫婚礼在英国伦敦举行。当日,伦敦所有大教堂的钟声在上午九时一起响起。肃穆庄严的英国皇家骑兵仪仗队护送着王室的婚礼车队驶向教堂,沿途是上百万欢呼雀跃的民众,他们手持鲜花,高诵祝福,每个人都像过圣诞节一样笑逐颜开、喜气洋洋。
英国广播电视公司用33种语言向全世界转播了这场被誉为世纪婚礼的盛典,全球7亿多观众沉浸在王子与公主的这场宛如童话般的梦幻爱情中。然而陶醉在巨大喜悦与幸福中的公主不知道,她通往的不是幸福的天梯,而是一条血泪交织的不归路。
戴安娜认识查尔斯的时候还是个天真未泯的小姑娘,那时的她还有着可爱的婴儿肥,装束土气,性格拘谨,四年后二十岁的她接受了王子的求婚并满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起初她以为王子如她爱着对方一样爱着自己,但随之而来的蜜月之旅便让二人龃龉不断,毕业于剑桥大学的查尔斯爱好广泛,博学多才,而连高中补考都不及格的戴安娜很多时候与他的交流完全不在一个频率上,即便她处处唯他马首是瞻,也不会让向来桀骜不驯的王子对她青睐有加。
更何况最初娶她,主要还是源于仪容端丽,温良敦厚的她更适合做一个符合王室标准和大众期待的王妃而已,而不是一场完美的婚姻的核心因素——爱。所以婚后不久,他就与旧情人卡米拉恢复了交往,情投意合的两人鸳梦重温。
物以类聚,有人总是喜欢性格趋同的人;而有的人,则会被具有完全不同灵魂的人吸引。查尔斯,一直在皇宫中长大,被各种清规戒律严加管束,加之自幼的性格木讷孤僻,他心心向往的是那种明朗欢快的女人,且具有强大的力量可以将之拯救出阴郁的心灵囹圄的天使。
但戴安娜显然不是,她与他一样腼腆、羞涩、敏感与脆弱。所以,在这场爱情的悲剧里,不是谁先来谁后到的问题,不是无法适逢其会而产生的遗憾,而是她碰到的是一个与她一样等待救赎的男人,更何况他的爱早已经给了那个大胆率真、泼辣强势,在诸多方面都与她旗鼓相当的女人,即便她又老又丑,即便他们后来被曝光的恋情遭到全世界的反对,仍然无法阻挡他对卡米拉的一往情深。
而戴安娜的被选定,仅仅是作为一个王妃的角色应召入宫,她需要扮演的是王子的正大仙容的妻子,而不是时时觊觎王子的呵护的爱人;她需要奉献的是她的贤良淑德,而不是动辄哀告无助的的软弱。如果这些放在一个有野心的女人身上,也是两相成全,但戴安娜不是,她就是一个嗜爱如命的小女人,多少女人所向往的荣华富贵并非她的渴盼,在她的愿望清单里,“爱”是最大写的梦想。
那个秋扇见捐的故事很多人都非常熟悉:西汉才女班婕妤被汉成帝先宠爱后冷落,于是借团扇以自伤的诗作“弃捐荚笏中,恩情中道绝”让多少后世人为其一掬同情之泪。
但戴安娜连最初的宠爱都未曾得到,她以为是自己不够好,于是终日诚惶诚恐,自怨自艾,为了博得他的欢心,千方百计地减肥,以维持窈窕的身材,每每吃完饭后去抠自己的喉咙,将吃下去的食物再悉数吐出来。
查尔斯在回忆录里写到,“整个蜜月期间,我的耳朵里总是充满了令人恶心的呕吐声。”在怀孕期间,为了让查尔斯能多关心一下自己,戴安娜故意从阶梯上跳下来,虽然检查结果安然无恙,但查尔斯对孕妻的“疯狂”依然无动于衷,甚至事发后继续去打球。同时他与卡米拉的恋情也“如火如荼”地发展着。没有爱的加持,所有的讨好与“挟持”都变成了令人嫌恶之举。即便后来她为他生下两个小王子,都没有让他因此投注半点的怜香惜玉之心。正所谓,人间多少难堪事,莫过有情对无情。
但人都是有补偿心理的,我们从童年得不到的,到成年时便往往要加倍索取;从某人那里得不到的,有时便要迁移到能够给予她的人身上。所以从查尔斯那里受尽冷落的戴安娜,后来也有了外遇,最初的情人都是非常普通,乏善可陈的男子——副官、教练、牙医,虽与她的身份相差万里之遥。但毕竟是她能够触手可及的,她贪恋的就是那一点点的温暖与照拂,哪怕地位悬殊,对她而言,也是避免她继续向下沉溺的救命稻草。
也许你会指责她降尊纡贵,“病急乱投医”,可是,在绝望的汪洋里载浮载沉的人,她需要的就是牢牢攥住那只能够将其打捞上来的援手。仅此而已。
美国著名诗人艾米莉﹒狄金森写过一首四行小诗:
我本可以容忍黑暗
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
成为更新的荒凉——
曾经,查尔斯王子对她来说,就是太阳,就是神祇一般的存在,然而,这轮太阳辉耀的不是她,但她最终却在满目荒凉中,在断瓦残垣里重建爱的城堡,她愿用那点光亮让自己被看见,被认同,她更愿用骨子里那份怜贫惜弱的善良去温暖那些比自己更苦难的人。
十几年里,戴安娜积极投身各种公益慈善活动,不仅与奄奄一息的艾滋病病人拥抱,更关注所有的疾病患者,她对瘾君子、麻风病人、无家可归者、受性虐待儿童这些弱势群体同样倾注了深切的感情。戴安娜还曾多次出访北非,访问慈善医院、学校、并利用自己的高知名度为慈善组织作宣传和筹款,从而使她出访地的许多人的生活得到极大改善。
她对公益最杰出的贡献,当数为全球反地雷运动奔走呼告,生前曾多次亲赴安哥拉、波黑等战乱地区,并亲自踏进地雷区视察,探视当地因触雷而导致伤残的平民。正因为她的影响力,使得这些以往不被关注的弱势群体进入了人们的视野。在她的大力倡导与支持下,“国际反地雷运动”蓬勃发展,到本世纪初,全世界超过135个国家签署禁雷条约。她的公益善举,颠覆并且拯救了英国王室高高在上的冰冷形象,被英国首相布莱尔盛赞为“人民的王妃”。
命运的阴影本无处不在,而她却选择了用阳光覆盖。
1992年,早已形同陌路的戴安娜与查尔斯正式分居。1996年,两人解除婚约,曾让无数人为之羡慕并得到亿万人祝福的“金玉良缘”,盛大开场,黯然落幕。
有人说,我们人生有两种悲剧,一是性格悲剧,二是命运悲剧。前者败于自己,后者牺牲于际遇。
如果三十多年前,那个稚气未脱,对爱充满了向往的小姑娘没有阴差阳错走进那座皇宫,也就不会将自己一生的幸福寄望在那个心有旁骛的威尔士王子的身上,她人生的脚本也许是另一番模样。但“如果”这个词语的背后,却是无法将一切推倒重来最吊诡的期待。好在倔强的她不再耽溺于一场名存实亡的空壳婚姻,取下桂冠的戴妃选择了最具尊严地离开。
但天有不测风云,1997年8月31日凌晨,戴安娜与男友多迪·法耶兹在法国首都巴黎乘车离开酒店时遭遇狗仔队围堵,在一条隧道内发生车祸,司机哈里·保罗和多迪当场死亡,戴安娜在医院伤重不治,几个小时后香消玉殒。
噩耗传来,举国哀恸。戴安娜去世后,被安葬在一个湖中心的小岛上,那里绿树掩映,所有的媒体只能在这里止步,唯有家人才可以登陆。生前不堪其扰的戴安娜在这个风景如画的小岛上,终于获得了一生所渴求的安宁与庇护。在岛上的纪念堂里,镌刻着她生前的一段话:“帮助这个社会上最脆弱无助的人,是我最大的快乐,这是我生活的内容,也是命运的安排,无论你遭遇什么样的不幸,向我呼喊,无论我身置何处,都将向你飞奔而去。”
在那场爱比死冷的“童话”婚姻里,她收获的只有破碎与绝望,然而她却用一颗天使之心修补了这个世界的残缺。“玫瑰”不凋,令爱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