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值日军官突然通知我到司令部报到。消息灵通的瑞恩得意地对我和莫尔说,我们3人将被派到海底卡拉喀托去。
卡拉喀托是我最向往的地方,这不仅因为它是最大最新的海底城,而且还因为我惟一的亲人哈里斯伯父在那儿工作。他是海底城理想物质薄膜的发明者。在黑暗的海底,用巨大的拱形屋顶围起来的海底城都被这种特殊金属膜覆盖着,它能承受深度10000米海水的压力,确保海底城市的安全。我为伯父而感到骄傲。
当我准时来到司令部时,一个意外的消息使我惊呆了:伯父死了!从卡拉喀托来的泰铎神父拿着一包伯父的遗物出现在司令部,这是海底发生地震时,他在一辆被岩石埋住的潜水车里找到的。伯父的尸体还没找到,我心中不免怀着一线希望。
泰铎神父忧虑地告诉我,这次地震没有任何先兆,很可能是一次人工地震,近来他们那儿发生了一连串这样的地震。他怀疑有人在做人工地震的实验,并认为伯父与这件事有关。人工地震实验!罪魁祸首竟然是伯父!我怎么也难以把最敬爱的伯父同十恶不赦的坏蛋联系在一起。
下午5点,我正式接到命令,同莫尔、瑞恩一起去卡拉喀托。
我们乘坐的喷气飞机降落在X形机场上。直通海底的电梯把我们送到了海底城。这里没有耀眼的阳光,没有清爽的海风,头上是深达5000米的印度洋。
瑞恩一路滔滔不绝,他对这座城市非常熟悉。他父亲是这里交易所的所长和议会议员,这里到处都有他的投资。瑞恩不以为然地谈到海底地震,他说这座城市的居民们对于地震毫不在乎,每次地震父亲都可以赚到一笔钱。我讨厌他那种傲慢的神情。
另一部电梯把我们带到地下3000米的K站。这时,我们才知道,我们是去K站学习海底地震预测学。
卡拉喀托地处地震多发地带,虽然城市的抗震度是9级,但这并不等于说这个城市万无一失。如果地震超过9级,就会在瞬间将理想薄膜震裂,海水就会像猛兽一样冲进海底城,将一切压得粉碎。
我们的新指挥官泽田中尉就是日本海底城覆灭的惟一幸存者。那次地震由于预报失误,导致了空前的灾难,城里居民无一生还,泽田因为当时在横滨才幸免一死。
K站的工作绝对保密,我们像被监禁的囚犯,工作完成后才被获准回到地面。在这里,我真是大开眼界。地底钻洞车可以在坚硬的玄武岩中自由回转,附有原子能钻头的地球操纵器可以一直探测到震源深处。
一天,在地面基地的宿舍前,我看到好朋友莫尔在同一个矮小的中国老头低声交谈,还交给他一件东西。看到我来了,莫尔立刻改变态度,大声训斥那个老头。我觉得很奇怪。当我来到装备品贮藏室检查仪器时,发现地球探测器竟然不见了!然而更奇怪的还在后面。
第二天上午,我们的地震波测定图交到泽田手中,我和瑞恩的报告与K站的标准图差不多,而莫尔却意外地报出海底城在当晚21点有2级地震发生。泽田说他报得不准,并取消了他当晚外出的资格。然而,我和瑞恩还没走出门,莫尔早已不知去向。
莫尔一向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最恨做坏事的人。但现在他的一连串行为真令人不可思议。我走在街上,眼睛却一直搜寻着莫尔。
突然,我看到他正在和一个满脸皱纹的中国人说话,就是我曾经见过的那个小老头。他们走开了,我不由得跟踪过去。过了20点,那个中国人显得很急躁,似乎很担心的样子。就在这时,整个海底城开始晃动起来。海底地震!莫尔的预报完全正确!
我满腹狐疑地回到基地。一觉醒来,莫尔已经回来了。瑞恩正在追问他是怎样得到地震情报的。莫尔什么也不说。瑞恩说昨夜的地震已经使人赚了大钱,不过赚钱的不是他父亲,而是我伯父哈里斯。
他说,昨天伯父的代理人在股票交易所大量抛售股票,他肯定掌握了地震的情报,知道今天股票大降价。瑞恩的话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泽田找到我,突然提起了耶稣教会的地震学家泰铎神父。泽田也怀疑我伯父为了获利而搞人工地震。他问我是否愿意扮演密探,他可随时给我特别外出许可证。我心里乱极了,我不想要泽田的帮助,也不想扮演密探的角色。
在宿舍里,莫尔无意中说出伯父也许在这个海底城,当我追问时,他又赶紧搪塞过去。莫尔肯定知道伯父的下落。我改变主意,赶忙去找泽田。
在伯父破旧的办公室里,我见到了他的助手巴古。他告诉我伯父没有死,出事的那天他被潜水船救起,只是现在身体很差。
正说着,门打开了,伯父走了过来。他变得衰老不堪,我几乎认不出来了。我急于想知道地震的内幕,但他对此避而不答。临离开的时候,在门口我又看到了那个衰老的中国人,他手里拿着一个很重的包裹,我马上想起了那个失踪的地球探测器。
我回到基地,什么也没对泽田说。莫尔又出去了,我毫不迟疑地紧紧跟了上去。他又和那个中国老头凑在一起。他俩乘电梯降到城市的污水槽层后便进入其中的一条隧道。一道蓝白色的光从污水槽里射出来。我趴在地上仔细观察,原来污水槽中有艘潜艇,它紧贴着理想物质薄膜,那蓝白色的光就是它放射出来的。
我在潜艇上看到了莫尔!一个潜水员正从水中往潜艇上送东西。那是一个直径15厘米左右的金属球,我大吃一惊,是氢弹!
总共有8枚氢弹被送到船内。那潜水员完成了惊人的作业后,走上甲板,脱下衣帽。啊,是巴古!莫尔和巴古进入船舱,船没入水中,贴在船体上的理想物质薄膜一闪一闪地在水中发光,直至消失。污水槽中并没有可供潜水艇出入海中的水闸。
突然,我明白了,这不是一条普通的潜水艇,而是地底钻洞车!四周一片黑暗。我几乎要冻僵了。在这地底下,地底钻洞车载着我的两个好朋友和8枚氢弹,要到哪里去呢?
我急忙赶回基地,把刚才所见到的情景报告给泽田中尉。泽田把我说的情况视为天方夜谭,甚至怀疑我为了庇护伯父编造一套奇谈怪论。正在这时,电子计算机科的一份秘件使泽田已无暇顾及我的报告了。计算机显示地下深处的地震能量正在急速增加。
在K站,地球探测器从地下21公里处把珍贵的观测资料传送回来,我和瑞恩紧张地进行分析计算。我被自己的分析结果吓了一跳:预测震度是10±2,预测时间是36±24。瑞恩的答案和我一样。这就是说在未来的60小时内可能会有12级大地震!
泽田带着分析结果找到市长,要求马上疏散市民。市议会乱成一团,以瑞恩父亲为首的实业家议员坚决反对疏散人员。议会否决了泽田的建议。
愤怒的泽田带着我来到伯父的事务所,他要亲自调查最近发生的一连串地震是不是人为的。泽田找到伯父,直截了当地说出那天的地底钻洞车和氢弹,伯父矢口否认。
当泽田提出要他打开保险柜时,伯父显得十分狼狈,他坚持不开,在泽田的一条条理由面前,他终于用哆嗦的手打开了保险柜。保险柜里面是几颗闪闪发光的氢弹!
泽田关上保险柜,脸上呈现出担心、恐惧和悲伤的表情。他指责伯父用氢弹搞人工地震,伯父只是痛苦地点点头,他的身体快支持不住了。泽田提出要逮捕伯父,巴古不顾一切地给已经处于昏迷状态的伯父注射。
就在这时,地震发生了,不过震度不大,只有3耀5级,我们赶快把保险柜固定好,这些氢弹如果爆炸,后果将不堪设想。墙壁上的喇叭正在传达市长的通告,说是地震警报不久将会解除,完全没有危险。
刚醒过来的伯父却用清晰的声音告诉泽田,这种地震后面还有7次。泽田愤怒地瞪大眼睛,刚要斥责伯父,忽然地震又来临了。石灰石的屋檐打中了我和泽田以及瑞恩。混乱中巴古带着伯父乘机溜走了。
地震结束,海底城又恢复了平静。地震测定为4级,难道我们的预测错了吗?我们又重新预测了一次,结果还是差不多。大地震仍然威胁着海底城。泽田决定再次去市议会建议立刻疏散市民。
大半议员已私自去疏散了,留下来的在议会厅里吵吵闹闹,互相扭打,简直像一群野猫。泽田要求疏散的建议再次被否决。
因为瑞恩的父亲在会议上公开警告投票的议员,他是绝不会允许倾注在卡拉喀托的巨额投资落空的,谁赞成疏散,谁就是同他作对。因为疏散就意味着卡拉喀托变成了一座空城,而且在今后50年间这座海底城将一钱不值。没有一个议员敢举手赞成疏散。
第三次地震在我们回到基地附近时发生了,又是4级。泽田认为这又是一次人工地震。他神经质地大骂那些搞人工地震的人是不是想把人杀死。海底舰队已决定派出全部舰船,独立进行救助市民的工作。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在这时候,即使海底城的全部机能总动员来配合拯救的话,大地震来临时,还将有50万以上的市民留在卡拉喀托。紧急播音里传来喧闹嘈杂的音乐,这是市议会为粉饰太平,排遣市民们的不安而播送的。泽田气愤地闭掉了开关。
我们反复地计算,答案仍然相同,地震发生的预定时间,一点点地迫近了。突然,图上显示出反常的震动,岩层的震源正以缓慢的速度向K站的上方移动。
泽田中尉冷静地说:“这是地底钻洞车,它就在卡拉喀托的下面旅行!”我站在一旁,半天说不出话来。人类制造的交通工具竟能穿透坚固的岩层,在地底自由航行,这简直是一种奇迹。
袖珍地震计的指针不停地左右摆动,记录着超过图表限量的大震动。突然,我们头顶上的岩层出现了一道大裂缝,水像瀑布似的从缝里流下来。从震动强烈的裂缝中,响起了高速引擎的声音,接着,一个圆锥形的掘削钻头伸了出来,岩壁出现了一个大窟窿。一个长方形的东西,颤动颠簸着侵入了观测所。它就是我在排水处理区的污水槽中见到的那辆地底钻洞车!
泽田敏捷地拔出手枪。莫尔摇摇晃晃地从车里走了出来,接着是伯父哈里斯和助手巴古,最后是那个中国老头。一见到那老头,泽田。打了焉,他像断气似的叫了声“科兹博士”。原来那老头就是世界最著名的日本地震学家科兹。从科兹博士那里我们知道了人工地震的全部真相。
日本海底城毁灭后,科兹为弥补自己的过失,决心把余生贡献给工作,他协同泰铎神父,发明了地球探测器,又设计了地底钻洞车。为了避免日本海底城悲剧的重演,科兹又研究了人工地震。科兹博士认为,假如在可以预见大地震征兆时,搞几次破坏力较小的人工地震,就可以把危险的地震能量散发出去。这项计划需要庞大的资金,科兹找到瑞恩的父亲,可他不同意搞人工地震试验,他要求科兹为他服务,独占地震预报来操纵股票的升降,科兹拒绝了。最后科兹找到哈里斯伯父,他们没有钱,就利用地震预测,买卖股票。他们用的氢弹是从30多年前沉没的一条船上打捞上来的。
第四次地震开始了。科兹博士的计划是在断层的角线上搞8次人工地震,现在他们已在其中的4个地方放置了氢弹。剩下4个地方的氢弹已被我们收缴来,放在观测所的仓库里。这就是他们到这里来的原因。
泽田当即决定把氢弹装进地底钻洞车。氢弹刚装好,第五次地震又发生了。这次地震。不太强烈,但严重的是它不在科兹博士的计划之内。顶棚的岩石碎片雨点般地落在我们身上,伯父和科兹博士被打倒在地。泽田决定把两位老人留在K站,带领我和瑞恩跟巴古、莫尔一起去完成余下的任务。
接下来的3次人工地震要在比前面5次更深的地方搞。地底钻洞车由于挤碎了断层,随时有落人岩浆被溶化的危险。我们已顾不上这些了,地底钻洞车正在向地球深处挺进。第一枚氢弹发射出去了,14分钟后,和预定的完全一样,周围的岩石发出怒吼,震动起来,把地底钻洞车紧紧卡住,细长的车身像是被巨兽的利齿咬住一样来回挣扎。突然,原子能钻头的运动停止了,钻洞车卡在地底岩石中不能动弹。我心头掠过一丝死亡的意念,但钻头巨大的声响又再次传过来。第二枚氢弹在预定的地点发射了。
接下来的人工地震和上次一样可怕,但生命总算保存了下来。泽田的脸绷得紧紧的,他愤怒地大骂市议会那些利令智昏、没有人性的家伙。他说:“我们在冒着生命危险努力防止大地震,绝不是为了讨好市议会,可是我们如果成功了,那群吸血鬼岂不是没有得到报应吗?”
这时,瑞恩忽然带着哭腔对泽田说,他们已经得到报应了。他说他父亲和几个朋友坐着豪华游艇逃命时遇难身亡。瑞恩还向泽田中尉坦白,他为父亲偷了地球探测器,他表示愿意接受军法审判。
瑞恩把一切说完后,如释重负地呼出了一口气。泽田中尉笔直地站着,表情十分严肃。他大声对瑞恩说道:“你已经受到惩罚了!这个问题到此结束!”
我们来到发射最后一个氢弹的地方。氢弹发射后,我们想赶快远离那个地方,可原子钻头却偏偏不能转动了。一次次的地震冲击,把操纵装置的活塞完全打坏了。巴古和莫尔冒着生命危险徒手用杠杆开动操纵装置。
不久,机器启动了,原子能钻头又嚼起坚硬的岩石来,但舱室内的温度在不断升高。
几分钟后,地底钻洞车已经回到K站附近,原子能钻头的震动突然变弱。我们到岩石外边了!不过我们高兴得太早了,舱室内突然发出金属切割的声音。巴古的脸色变了,舌头不停打颤。
“包裹钻洞车的理想物质薄膜破裂了!”他望了一眼指示器,对我们说道。原来我们钻进了水中,高热的理想物质薄膜突然遇冷,发生破裂。
难道K站被水淹没了?伯父和科兹博士怎样了?海底城卡拉喀托也完了,难道我们的努力全成为泡影?危险已容不得我们在海底城思考,如果理想物质薄膜失效,我们一旦到了海底就会被海水压得粉身碎骨。被地震多次撞击得遍身伤痕的地底钻洞车又钻进岩石中。
舱室的温度继续上升,热得让人头晕目眩。原子能钻头的运转变得不规则,它的噪音震得人耳朵阵阵作痛,加上舱室内的空气污浊,人被困在车里,真是十分痛苦。由于缺氧,泽田第一个倒下了。接着瑞恩、莫尔、巴古也纷纷倒在地上。我叫喊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失去了知觉。
当我睁开眼睛,泰铎神父正朝我微笑。我正坐在泰铎神父的潜水车里。舱室的墙壁贴着各种各样最新观测仪器图、地图和资料,整个潜水车就像一个活动的地震观测研究所。
巴古告诉我,是泰铎神父救起了我们。当我们在震源上时,神父刚好通过海底,他测到了地底钻洞车的震动,这个小小的潜水车虽然已装满了观测机械和避难的人,但还是奋力把我们救起,现在它正要回到卡拉喀托,去救我的伯父和科兹博士。
听到这儿,我心里一阵难过。不过,即使伯父和科兹博士同海底城的居民一起牺牲了,我们也算获得了胜利。因为我们证明了科兹博士的新理论和新技术是可以确立预防大地震的方法的。这起码是个安慰。
我们用泰铎神父的观测设备,分别着手地震预测的计算,计算结果表明,地壳内可能发生大地震的积蓄能量已完全散出。不论卡拉喀托发生了什么,我们防止了大地震的计划是成功的。几天来,泽田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我们首先证明了地震是可以预测的;其次证明了地震可以由人类操纵和抑制。事实上,我们已经避免了像日本海底城那样的悲剧重演。不过,海底城卡拉喀托为什么不能幸免于难呢?痛苦和悔恨充满了我们的胸膛。潜水车向着卡拉喀托急驶,船舱里的人在痛苦、焦急中等待着。
突然,在我们前面的海底,出现了一闪一闪的光亮,那光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这是海底城卡拉喀托的拱形屋!理想物质薄膜没有破裂。一切正常!我们像孩子似的欢呼起来,大家拥抱在一起。
潜水车进入水闸,停靠在码头上。打开舱室,我们再一次兴奋地站在洋溢着温暖和生气的海底城市卡拉喀托。
伯父和科兹博士此时正在医院里。原来我们坐着地底钻洞车出去不久,K站就进水了,没有办法,他们只好放弃K站,海底舰队的基地也往上移了一层。理想物质薄膜真不愧是理想物质,拱形屋没有因科兹博士连续的人工地震而被破坏。
伯父对着旁边床上的科兹博士欣慰地笑着,泽田中尉看着我和瑞恩、莫尔,表情由郑重转为安详,我们彼此相视而笑,我想我们真的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