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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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寝室闹鬼

  女生寝室403闹鬼这一消息很快传遍了全校。

  403闹鬼是韩小小发现的。那天晚上寝室熄了灯,韩小小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几天她身体一直不舒服,吃什么吐什么,这时上铺的刘丽在梦里翻身,一包东西正好掉在韩小小枕边。

  一股强烈的大葱味冲进韩小小的鼻子,刘丽爱吃零食,一定是她葱油味的麦烧,韩小小胃里一阵翻涌下床冲向卫生间。

  卫生间和洗漱间都在走廊的尽头,此时各寝室都熄灯了,走廊里出奇的安静,恹恹灯光越发烘托出一种迷离的效果。韩小小“牵肠挂肚”地干呕了几声,什么也没吐出来,转身返回时突然发现洗漱间有个人在冲凉。

  韩小小没想到竟还有女生敢赤身裸体在洗漱间里冲凉。她听肖正平讲过,男生们经常这样干,其实所谓的冲凉不过就是接上满满的一盆清水从头浇下去,那真是名符其实的冲凉。

  韩小小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这个一丝不挂的女生。洗漱间靠两侧墙边是水槽,每边有十二个水龙头,中间是空地,女生就赤身裸体地站在空地中间,昏黄的灯光下,光洁的皮肤发出绸缎般的光泽,长发瀑布一样直垂到凸翘的臀部,此时她正将一盆清水从头上浇下去,水流顺着玲珑有致的身体淌到脚下,女孩打了冷颤,兴奋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然后又到水龙头旁接水。

  韩小小看呆了,隐隐约约有种奇怪的感觉,可又说不出奇怪在哪里。女孩又冲了一盆水,然后拿过毛巾也顾不得擦干身上的水,端着盆碎步小跑着离开洗漱间,像是没有看到韩小小的存在,经过韩小小身边时韩小小清楚地看到女孩坚挺的乳房一颤一颤,那么的真实。接下来,赤祼女孩跑到403寝室的门口推门走了进去。

  韩小小的第一反应是女孩走错门了,可是陡地她明白了刚刚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从始至终韩小小都没听到冲凉时水流的哗哗声。韩小小听到自己的尖叫声回荡在走廊里,她冲回寝室开了灯,果然不见那个冲凉的女孩儿。

  大家埋怨韩小小产生错觉,众口一词,韩小小也觉得是自己的幻觉。第二天晚上,又是那个时候,同寝的姐妹都进入了梦乡,韩小小仍旧睡意全无,瞪着一双眼睛,眼前却是一片漆黑,心里迷迷糊糊地默念“黑夜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我要在黑暗中寻找光明。”

  突然她无意中一瞥,看到紧关着的门开了,一个人蹑手蹑脚地钻进来,门虽然开了,但门缝并没有将走廊里的灯光透进来,那人赤身裸体,手里端着一个脸盆,韩小小吓得一动不敢动,赤裸女孩站在韩小小床边,弯腰将盆端放在床下,然后直起身用毛巾擦拭身上的水。

  韩小小认出这正是昨晚洗漱间冲凉的那个女孩。韩小小将被蒙在头上再次尖叫起来,室友惊起,开了灯,可是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发现,寝室门是紧锁着的,地上也没有水滞。

  韩小小受了惊吓发起高烧,于是请了病假,一个人在寝室中休息。她实在不敢一个人留在寝室里就给男友肖正平打电话,可肖正平在做一个重要的实验脱不开身,韩小小正边倚在床头看书边生气,这时邵刚却来了。

  邵刚是肖正平的好朋友,也曾是韩小小的追求者,韩小小很诧异,问:“你们不是有实验吗?跑女生寝室来做什么?”

  邵刚狡黠地一笑:“来看看你。”

  韩小小就是讨厌邵刚这种鬼气森森的样子,经常旷课不说,而且诡计多端,你永远猜不透这人心里在想什么。就说今天吧,女生寝室楼是不许男生随便出入,也不知他是怎么混过门卫大婶那一关。但有个人总比没人强,韩小小实在不敢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女生寝室就那么好看?”韩小小并不是十分讨厌邵刚,况且他是肖正平的好朋友,也算熟人。

  “这里不是有你嘛,听说你病了敢不来看看?”邵刚油嘴滑舌地说。

  “你有这么好?你们不是有实验吗?”

  “实验能比你还重要?”邵刚假装正经。韩小小心里感动了一下,眼圈一红,她更想听肖正平说这句话,问邵刚:“是肖正平让你来的吧?”

  邵刚嘿嘿一笑头点得跟鸡叨米似的道:“是是是,一猜就中。”

  突然门一开,肖正平拎着一大包水果走了进来,三人照面均是一愣,邵刚哈哈一笑:“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来得正及时,我刚想下手。”

  肖正平笑道:“这一次你又是未遂,下次可要趁早!”

  “胡说什么呢?”韩小小知道肖正平小心眼,赶紧让二人打住。

  邵刚坏笑道:“得!真龙天子来了,我知难而退,回见。”说完知趣地走了,留下肖正平与韩小小两个人。

  韩小小眼圈还红着,见到肖正平心里高兴,面上还要做出嗔怪的样子:“你不是说不来了吗?”

  “他怎么来了?”肖正平没有回答韩小小,酸溜溜地反问道。

  “不是你让他来的吗?”

  “我什么时候让他来了?是你想让他来吧?”肖正平半真半假道。

  韩小小听出话中带刺儿,知道肖正平想又歪了,心里有气,感到胃里天翻地覆,干呕了起来。

  肖正平手足无措,又是倒水又是捶背,见韩小小呕得泪眼汪汪,楚楚动人,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正平!”韩小小轻声道,“我可能有了。”

  “嗯?什么?……你什么说?”肖正平突然明白韩小小的意思,一把抓住韩小小的肩膀像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是我的?”

  韩小小也瞪大眼睛,她也不能接受肖正平这样问,即委屈又恼火:“你说是谁的?你做的好事你不知道?”

  “对不起,小小,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我是说这不该发生,你知道我正在做毕业实验,关系到我是否能留校,而你也要完成毕业设计。这关系到我们俩的未来啊。”肖正平真的急了。

  “我知道,你说怎么办啊?”韩小小是个没主意的人,从小她被父母娇生惯养,父亲是市卫生局长,大一那年被双规,受不了压力自杀了,母亲急火攻心也命赴黄泉,从此韩小小在这个世上只有国外的姑姑一个亲人。父亲给她在国外存了一大笔钱,足够她下半生过富人的生活,但这件事只有姑姑和她知道,况且这事绝对不能对外透露,即使是肖正平也没告诉。她恨父亲,父亲就是太精明才落得如此,所以她在众多的追求者中选中了老实厚道的肖正平,把肖正平当成她的主心骨,把什么都给了他。

  “打掉!”肖正平斩钉截铁地说。

  “正平,我很怕!”

  “可是我们绝对不能留下这个孩子,会影响我们未来的……”肖正平伏下身,温柔地看着韩小小美丽的脸庞,“小小,我们不是计划好了吗?只有留校才有更多的机会工费出国。”

  “你真的那么想出国?”

  “嗯,我学习理论物理这个专业只有在国外才能有更好的发展,我家又没有背景,将来毕业了在国内恐怕连个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只有出国这条路了,小小,我要给你一个幸福的家庭。”

  一番话说韩小小心里热呼呼的,肖正平家境不好,不但要完成学业,而且还在外面兼职了两份工作,这么辛苦都是为了她和她们的将来。韩小小差点将自己在国外姑姑处有一大笔钱的事说出来,但终于忍住了,姑姑叮嘱过她这事非同寻常。

  肖正平看出韩小小欲言又止,轻轻地在韩小小脸上吻了一下,鼓励道:“别怕,有我呢!”

  韩小小幸福地将肖正平紧紧搂在怀里,别说拿掉孩子,就是要她的命,她此时都会毫不犹豫地给肖正平。

  二、第三只眼

  韩小小在寝室见鬼闹得沸沸扬扬,肖正平也给她做了许多“思想工作”,可是韩小小又见到两次那个“鬼”影,而同寝室的其他人都看不见。

  韩小小不敢在寝室住下去了,刚好借此机会肖正平在三岔巷帮韩小小租了间房,这样韩小小去妇产医院做手术也不会被同学查觉,一石二鸟。

  三岔巷离学校不远也不近,僻静幽深,韩小小的第一感觉就是鬼气森森。肖正平安慰说房子是一个朋友的,很安全,离医院又很近。

  周末,肖正平和韩小小去了医院,可是人潮汹涌,几家医院门诊都是排着长队,不知道为什么病人会这么多。于是两人周一请了假来到一家经常在报纸上做广告的妇科诊所。

  诊所在一个小巷子口,二层小楼,招牌醒目,对面有家修车行,此时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留学生对着“无痛打胎”和“修胎补胎”两块招牌一脸的迷惑,他实在无法领悟汉字的博大精深。

  韩小小低着头紧跟在肖正平身后,进出诊所的人也很多,基本上是目光游离的年轻人,有男伴陪着的,也有单身女子,来去匆匆。韩小小猜测这些人可能和他们差不多,甚至还有年龄更小女孩子。

  韩小小狠狠地拧了把肖正平的胳膊,低低的声音道:“都是你们男人造的孽!”肖正平疼着咧了咧嘴。

  挂了号,上二楼,已经有好些人在排队,楼道里灯光昏暗,空气浑浊潮湿,有一股怪怪的味道,韩小小心里发慌,突然一阵恶心直奔卫生间。卫生间里肮脏不堪,韩小小伏在水池边干呕,肠子似乎要揪出来一般,突然她看到水池边一个肮脏的蓝色的大号塑料垃圾筒,装着半筒带血的纱布的血肉模糊的东西。

  韩小小猛然意识到这是什么,这是被提前结束了的生命,有的已经可以辨别出手脚,初具人形了。一种罪恶感陡然而生,韩小小眼前一黑,但她却清晰地看到了垃圾筒里有一个婴儿正挥动着手脚向她无声地求助,不!不是一个,好多,甚至整个垃圾筒都在蠕动着。

  韩小小惊慌地逃离卫生间,一头扎在肖正平怀里急促地抽泣。肖正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走廊里人都惊异地看着二人。

  肖正平扶着韩小小来到走廊尽头,轻轻拍着韩小小的背低声安慰。韩小小仍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无论是睁眼还是闭眼,她都能看到走廊里、楼梯上都躺着无数肢体不全的婴儿,一个个血肉模糊地蠕动着,有的挣扎着手臂无声地叫喊着,甚至在半空中也浮动着这样的婴儿。

  韩小小挣脱肖正平发疯般地逃离了诊所。

  手术没做成,肖正平有些失望,而经过这一次韩小小对医院有了抵触,肖正平说那些都是幻觉,可是韩小小一想到将要结束身体里的这个小生命就会有一种负罪感,她试着问肖正平能不能把孩子留下,可是肖正平坚决不同意,而且催促一定要快,时间一长被同学发现就什么都毁了。

  韩小小请求肖正平给她时间,可无论如何她也下不了决心。

  这天,下课韩小小低着头往回走,在校门口被人叫住,原来是邵刚,韩小小对邵刚一向没什么反感。

  “有事?”韩小小问。

  “找你聊聊,做实验头都大了。”邵刚上上下下的打量韩小小,看得韩小小浑身不自在。

  韩小小不好意思起来:“看什么呢?小心眼珠子掉下来。”

  邵刚忙收住眼神,脸红了起来,韩小小真没想到邵刚也会脸红,笑着问:“你和肖正平做同一个课题?”

  “哦!不是,他们看不上我,我在跟南方教授做关于‘人类的第三只眼’的研究,很边缘的一种实验。”邵刚道。

  韩小小听肖正平说起过南方教授,这老头是个怪人,不正经做学问,常弄些奇奇怪怪的玩艺儿,被国内物理界称为败类,但据说有篇关于“多维空间与瞬间转移”的论文曾在国外引起过不小的轰动,而他最惊世骇俗也是物理学家们不能容忍的是他的“空间鬼魂论”,他认为鬼魂是存在的。

  没想到邵刚竟然投在南老怪的门下,而且研究的课题也蛮有趣的,“人类的第三只眼?就是二郎神的那只眼睛?哈哈!”韩小小笑道:“怕是找不到实验对象吧?”

  邵刚狡黠地一笑:“找到了!”

  “哦?找到了,莫非请了二郎神来?”韩小小继续笑,邵刚一向没有正经的,这次也一定是在骗她,所以韩小小并不相信邵刚的话。

  “理论上人的第三只眼是存在的!”邵刚又不怀好意地打量一眼韩小小,奸笑着说:“比如透视眼,比如鬼眼。”

  韩小小越发不相信邵刚的话,见他没什么正经事,转身就走,邵刚忙紧跟在韩小不屁股后头,边走边解释:“真的,我是说正经的,《西游记》中的二郎神,《封神演义》中的闻太师都有三只眼睛,看更多精彩小说请加扣扣三三三三二二 在现实生活中的人也确有长三只眼的人,1994年8月,陕西省眉县中医眼科医院成功地为一位三只眼的农村妇女施行了手术,她左眼先天性神经萎缩,已失明4年,施行手术时,发现左眼眶内还有一只眼球;1997年4月,福建省莆田县医院发现一名长有三只眼的25岁患者,他的第三只眼也有眼球及上下眼睑,并长有睫毛,但左眼和第三眼因小时候延误医治,呈失明状态,这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韩小小听在心里,不知邵刚葫芦里装的什么药,故意装作不感兴趣自顾往前走。

  邵刚继续说:“说人体有第三只眼睛,似乎是不可思议。其实,生物学家早就发现,早已绝灭的古代动物头骨上有一个洞。起初生物学家对此迷惑不解,后来证实这正是第三只眼睛的眼眶。研究表明,不论是飞禽走兽,还是蛙鱼龟蛇,甚至人类的祖选,都曾有过第三只眼睛。只不过随着生物的进化,这第三只眼睛逐渐从颅骨外移到了脑内,成了‘隐秘的’第三只眼。”

  “生物学领域的研究和你这个大物理学家有什么关系。”韩小小揶揄道。

  “但是那眼睛的成份就关我的事了。”邵刚得意道,见韩小小不语,知道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邵刚继续道:“实际上我们的物质空间中还存在着不为我们所知的东西,比如舍利子的成分一直没有定论,很可能就是元素周期表以外的元素构成的,同样的鬼眼石也是。”

  “鬼眼石是什么?”

  “据说是一种绝种蜥蜴的眼石,这种蜥蜴有三只眼睛,鬼眼石就是它第三只眼的晶状体。”

  “为什么叫鬼眼石?听着怪吓人的!”

  “鬼眼是民间的一种说法,管那些能看见鬼的人叫鬼眼,而这种石头可以帮人看见鬼,所以叫鬼眼石。”

  韩小小突然停下来,盯着邵刚,她搞不清邵刚的话是真的还是明知自己“见过鬼”在故意恶作剧。

  邵刚也查觉到韩小小多心了,忙道:“我说的是真的,其实鬼眼也可以叫透视眼,是实验证明了的特异功能。”

  “胡扯!”韩小小终于得出结论。

  “我是来请你帮忙的,干嘛要骗你。”邵刚为自己辩护。

  “我要亲眼见到才相信。”韩小小将了邵刚一招。

  邵刚道:“好,但有言在先,你可不许生我的气。”

  “好,我保证。”

  邵刚又露出那种坏坏奸笑,眼睛从头到脚打量了韩小小一遍,眼光停在韩小小胸部时点点头道:“嗯,粉色。”接着又游移到下面道:“肉色,粉色蕾丝花边儿。”

  韩小小一愣,但马上明白邵刚说的是什么意思,邵刚说的颜色正是自己内衣的颜色,立刻恼羞成怒道:“邵刚,没想到你还干这种无耻勾当。”

  邵刚脸一阵红一阵白,知道韩小小误会自己偷窥她,急忙辩解道:“说了不生气,我是真的看到的,我可以透视,其实……我还能看到……看到你已经怀孕了。”话一出口邵刚也有点后悔,但被冤枉偷窥,情急之下才讲了出来。

  韩小小如当头被打了一棒,这事只有肖正平和自己两人知道,难道邵刚一直在跟踪自己,否则怎么知道她的隐私。韩小小人僵在那里,嘴里却只会骂道:“你滚,给我滚……”

  邵刚还想再解释,远远的见肖正平急匆匆跑过来,横在中间,敌意地看着邵刚,“小小,发生什么事?”

  韩小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邵刚见状知道自己百口莫辩,将一叠文件塞在韩小小手里:“小小,你回去看看这个,再想想我说的话。”转身对肖正平道:“正平,没事儿,你好好照顾小小,我以后跟你解释。”说完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肖正平将韩小小送回三岔巷,路上韩小小告诉肖正平邵刚知道自己怀孕了,但没有说关于鬼眼石的事。肖正平很不安,他也想不通邵刚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儿,惟一的解释就是邵刚在跟踪他俩。

  肖正平说邵刚是他留校的竞争对手,怕是他要拿这件事大做文章,看来手术拿掉孩子刻不容缓了。

  晚上,肖正平还有实验,韩小小一个人在三岔巷的房子里闲着没事,韩小小看到邵刚给她的那叠文件,不知道是什么内容,打开一看大吃一惊。原来文件是一个人的档案,还附有照片,而照片上的人正是韩小小在403寝室看到的那个冲凉的“鬼”。

  朱七娣,女,1974年7月14日出生,籍贯浙江金华,93级生物工程专业。文件的最后一页是一张死亡证明:朱七娣于1996年5月19日坠楼身亡,鉴定结果为自杀,已怀孕三个月。另外还有一些关于朱七娣生前的生活习惯记录,应该是邵刚收集整理的,主要有朱七娣生前曾住在403寝,而且朱七娣有在晚间用冷水冲凉的习惯。

  韩小小大脑一片空白。

  三、 阴阳两界

  韩小小失踪了,肖正平到处都找不到韩小小,三岔巷的房子紧锁着,屋子里很整齐,床头一本《挪威的森林》翻开着扣在枕边,墙上挂钟机械地发出哒哒的声音,一切都很正常,惟独韩小小不见了,就好像突然消失在空气中。

  最终确定韩小小失踪是一个星期后的事,因为韩小小没有亲人,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手机关机,果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最后只能报警失踪。

  警方介入韩小小失踪调查,邵刚成了主要的怀疑对象,主要是因为前天曾有人见他与韩小小在校门口争执过,并且韩小小的情绪的很激动。

  肖正平在警方介入之前找到邵刚,问邵刚那天跟韩小小说了些什么惹她大为恼火?还有那份朱七娣的资料是怎什么回事?

  邵刚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他不知道该不该把韩小小怀孕的事告诉肖正平,如果万一肖正平还不知道韩小小有孕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他还有一个顾虑就是这样隐私的事你邵刚为什么会知道?邵刚不想让人知道鬼眼石的事,但也找不到一个合乎常规的理由去解释,只能会乱上加乱。

  邵刚只是拍着肖正平的肩膀说:“兄弟,日后我会给你解释,先找到韩小小再说,相信我!”肖正平相信了邵刚,没再多问。

  开往X城的列车上。

  邵刚透过窗口的景物,近处的建筑飞逝而过瞬间被甩在后面,远处的田野像是装在一条巨大的传送带上,缓缓的向后移动。此时邵刚感觉车窗外的世界更像一个巨大的磨盘,自己则是磨盘边缘的一个旁观者。都说旁观者清,但他却不知不觉地被搅进了迷局中。

  列车隆隆的有节奏的颠簸使人越发疲劳,上铺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一直在睡觉,邵刚对面一对年轻男女在小声说话。他脑袋里一片混乱,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红漆小盒,打开拈出一粒晶莹剔透的石粒。石粒只有米粒大小,拈在食指尖微不可见,邵刚觑着眼仔细瞧了一会儿,然后轻轻的将石粒按在自己的两眉之间,轻轻的揉了几下,再拿开手时那颗石粒变魔术似的消失了,眉心位置凹下去一个小坑,透明的石粒嵌在肉里,不仔细看绝难发现。

  邵刚慢慢的闭上眼睛,但视觉神经所感受到的并不是一片黑暗,反而呈现出一团强烈的光影,光影逐渐清晰起来,浮现出景象,这正是退化的第三只眼看到的景象。

  邵刚虽然闭眼假寐,但他却仍然可以“看”到,上铺一直睡觉的那个年轻人的贴身衣服里藏着两捆钱,而对面那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已经偷偷的把手伸进女人衣服里面,邵刚还可以透过隔板看到另外一个卧铺里的情形。

  这就是鬼眼石,可以打开人类第三只眼儿的神奇之石,据说是上古一种蜥蜴眼中的晶状体,是南方教授借给他做研究用的。邵刚想如果人类真的曾经存在可以透视的第三只眼,那为什么后来会退化了呢?通常用不到器官才会退化的,难道是人们不愿意看到事物的本质和真相吗? 而韩小小失踪这件事背后的真相又是什么呢?邵刚此次长途跋涉正是为了寻找韩小小的下落。

  韩小小失踪后,警方一直多方查找,但始终未果,韩小小毕竟也不是小孩子了,或许独自散心去了。邵刚曾经独自到韩小小住的三岔巷去过,那天很晚了,而且巷子里没有灯,很黑,刚巧邵刚带着那块鬼眼石,便将鬼眼石安在眉心,那一瞬间,黑夜仿佛不是那么黑了,虽然没有光线,但一切都朦胧可见,起码不会掉到沟里。

  就在快到巷口的时候,恍惚间,邵刚看到两个男人抬着一女人匆匆忙忙迎面走来,巷子很窄,邵刚躲闪不及,两个人好像并没有看到他,与邵刚正撞个满怀,但邵刚却一点感觉也没有,那三个人竟然穿过邵刚的身体而去,而在那一瞬间邵刚看到,被抬的人正是已然昏迷的韩小小。

  邵刚大喝一声站住,但那两人充耳不闻自顾匆匆而去,一切显得那么诡异。第三只眼看到的画面飘渺不定,邵刚抠下鬼眼石想追上去问个究竟,可是拿下鬼眼石之后,一切都消失了,借着正街上的微弱路灯他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邵刚心中一动,忙又安上鬼眼石,果然又见那两个男人正已将韩小小塞到一辆面包车里,扬长而去。还好邵刚记住那辆车的车牌号。

  到底发生了什么?邵刚知道鬼眼石可以透视,但为什么能看到虚幻的景象,他没有时间去多想,此时最要紧的是所看到的是不是真的,韩小小到底怎么样了?

  邵刚把这一线索跟警方说了,但警察根本不相信他的无稽之谈,还试图探问邵刚为什么要编织这样的谎言。

  没有办法,邵刚自己着手调查,他通过一个在交警队工作的亲戚查到那个车牌号及车主姓名地址。他曾约肖正平一同调查此事,可是肖正平实在脱不开身,邵刚只好只身前往这个偏僻的A县城。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又坐四个小时的汽车才到了A城,按地址找到车主,车主说半前年汽车过户给望山村的吴友德,邵刚又走了二十里山路,在一个大山沟里找到望山村。不是亲眼所见,邵刚难以想象世界上还存着这样一个贫穷闭塞的山村。

  突然邵刚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曾听说过人贩子拐骗儿童和妇女然后卖到穷困的山村给人做老婆的,韩小小会不会被拐卖了。

  到山村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凑巧在村口碰到一个五十多岁的村民背着一个竹篓从山上下来,邵刚忙上去搭话:“老人家,请问这是望山村吗?”

  村民易警惕地打量了一遍邵刚,用不很清楚的普通话反问:“你是寻人的?”

  这时邵刚才发现这人顶多四十岁,只不过山里人显老,但身体看上去很结实。邵刚尽量装出和蔼可亲的样子道:“呵呵,是的是的,寻人的寻人的。”

  村民马上紧张起来,邵刚心里一动忙补充道:“寻一个姓吴的先生!”

  村民稍缓和了一些道:“这个村子都姓吴,你寻哪一个吴。”邵刚吱吱唔,他不知道要不要直接说来找吴友德。

  村民瞥了邵刚一眼:“你是不是来求卦的?常有城里人到我们村里寻吴半仙求卦。”

  “是啊是啊!”邵刚顺坡下驴。

  “那就跟我走吧!”村民说完自顾往村里走去,邵刚紧跟其后。

  原来这个村民碰巧是吴半仙的弟弟,吴半仙果然了不得,一照面还没等邵刚开口立刻道:“邵老弟一路辛苦?”

  邵刚一愣:“初次见面,您怎么知道我的姓的?”

  “哈哈,是你告诉我的啊!您看这,”说着一指邵刚的背包,上面绣着一个邵字,这是那次和同学集体远游时怕弄混了写上的,邵刚一笑:“还以为吴先生真是能掐会算呢?”

  领路那人瞪了邵刚一眼嘟囔道:“我哥当然会算。”

  “哈哈,献丑了,得幸猜中!算命打卦多是查言观色,扑风捉影,真正算得准的也有,但凤毛麟角啊。”吴半仙道。

  邵刚觉得这个吴半仙还算是个厚道的算命先生,莫名对他产生了些许好感,本身邵刚就是个神秘主义者,对这类奇奇怪怪的事情儿有很强的探知欲,不然他也不会跟着南方教授选鬼眼石作为研究课题,这次怎么能与吴半仙失之交臂。

  邵刚缠着吴半仙给他算一卦,吴半仙也不推辞,排出49根著草摆弄一会儿画出一个上乾下坎的八卦图形,吴半仙紧锁眉头道:“恕我直言,邵老弟此行可是为了寻个女人?”

  邵刚犹豫了一下道:“正是。”

  吴半仙道:“不知道要寻的人贵姓?”

  “姓韩。”

  “这就是了,贵朋友已失踪了十天了吧?”

  邵刚心里算了一下,果然从那天见到韩小小至今已有十天了,心里想这位先生果然有两下子,道:“先生,这卦怎么说。”

  “恕我直言,此卦凶险,你看这上乾下坎,是个天水讼卦,乾为天、为刚、为阳,坎为水、为险,上刚下险,卦辞有云‘讼,有孚,窒惕,中吉,终凶。不利涉大川。’”

  邵刚不知所云,一脸的疑惑,只能听明白这不是好卦。吴半仙见状解释道:“你这位朋友怕是凶多吉少,而你此行也是大凶,及早回头还好,否则定要吃官司。”

  邵刚心里不舒服,不知该信还是不信,吱唔问道:“依先生看,我这位朋友现在如何?”

  “在下。”

  “下?”邵刚越发不解。

  “说明白些吧,就是阴界。”吴半仙一板一眼道。

  “当然有,所胃太极生两仪,两仪者阴阳也,所以有天就有地,有男就有女,有善就有恶,有阳间必然有阴界。”

  “这是您的推断?”

  “不是,我去过阴界。”吴半仙说得煞有介事。  当晚,邵刚就住在吴半仙家中,听吴半仙讲了年轻时“过阴界”的一个故事。

  所谓“过阴界”民间也叫过阴家,认为人死后魂魄不散会到阴间去生活。邵刚明知道这是迷信传说,根本找不到一点的科学依据,但从吴半仙口中讲出来却有了那几分真实感,据说这是吴半仙的真实经历。

  那还是吴半仙年轻的时候,邻居住着一位孤寡老伯,大家叫老头李阎王。所以这样叫并非说李老汉多穷凶极恶,相反李老汉是非常和蔼的老头,而是因为李阎王善断阴阳,如果他看准了谁哪时哪刻死,那么这个人到时一定活不成。于是大家传言李阎王有夜间过阴家的本事,看到了生死薄子,李阎王自己也不否认这一点。那时吴半仙才十七岁,对这些事很好奇,天天泡到李阎王家帮着干活,李阎王见吴半仙为人厚道也有心收为弟子。于是有一天晚上,年轻的吴半仙实在忍不住,央求李阎王带他过到阴界去看看,开开眼。

  李阎王被纠缠不过就答应了,当晚吴半仙在李阎王家,两人并肩睡在床铺上,每人头顶燃着一支蜡烛。睡到半夜,吴半仙被李阎王叫醒,此时天已大黑,李阎王将手一招示意吴半仙跟他走,吴半仙不及多想紧紧跟在李阎身后。

  李阎王在前面走得很快,吴半仙费了很大力才跟着上,天色灰蒙蒙,一些事物隐约可见,景物有些陌生,出了村子是一条笔直的大道,看不到尽头。

  吴半仙几乎是小跑着,但仍是跟不上李阎王,实在累得不行就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休息。

  李阎王摇摇头,叮嘱道:“你就坐这里休息,千万别乱走,我一会儿回来,咱一起回村。”

  吴半仙一口应承下来,眼看着李阎王身影消失在大道尽头。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吴半仙孤零零一个坐着,有点害怕,这时远处过来一辆大马车,车上坐着七八妇女,像是走亲戚的样子,见吴半仙坐路边就喊他上车。

  一问,原来也是去望山村的,吴半仙想反正就一条直来直去的大路,也走不丢,到了村子我就能找到家了,于是就忘了李阎王的话上了车。结果马车一颠覆,吴半仙在车里睡着了,醒来时觉得周围臭哄哄的,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在猪圈里,已然是一头猪崽,正跟着另外七个八头刚出生的小猪在抢奶吃。

  吴半仙的父母见儿子一夜没回来,就到李阎王找,看见儿子直直地躺在铺上,死人一样,心口微热,苟延残喘,于是揪住李阎王要还儿子命来。

  李阎王不急,掐指算了算说昨天村口吴二愣家的母猪生猪娃,一共九只,前八只都是母猪,惟独最后一个是公猪,想救你儿子命无论多少钱快买来,过了午时就迟了。

  吴半仙父母依言来到吴二愣家果然如李阎王所说的一样,买了最后一只公猪抱了回来。李阎王也不多看,举起猪娃一下摔死在正对着吴半仙头顶的地上。猪娃惨叫一声一命乌呼,与此同时,吴半仙哎呀坐起来,惊出一身的汗。

  吴半仙说,原来他在睡觉中游魂跟着李阎王到了阴界,那辆马辆便是送阴魂投胎的,自己没听李阎王的话稀里糊涂地上了车便错投了猪胎,幸好及时挽回。

  四 、人彘乞丐

  邵刚被吴半仙的故事搞得云里雾里,但凭着自己物理专业知识知道其中一定有演绎的东西,比如投胎转世、生死薄这类的肯定是封建迷信。但是这个阴界却有那么一点意思,如果在没有研究鬼眼石之前,他可能不会有这种想法,但是他用鬼眼石打开自己的第三只眼后的确看到了肉眼看不到的东西,以前总是说眼见为实,他突然觉得眼见也不一定为实,那么这个第三只眼看到的是否就是人们所说的阴界呢,抑或是科学上称为第四维空间的另外空间?

  吴半仙还告诉邵刚吴友德是望乡村的,可是几年前就搬到外地了,不常回来。看来这次算是白来了,但不能错过这个做研究的机会,邵刚很想体会一下这过阴界的感受。

  吴半仙答应可以带邵刚过阴界,邵刚也有所准备,他的有自己算盘,想用鬼眼石见证一下阴界的存在,也许可以看到事物的本质。

  在一间很隐蔽的空房间里,邵刚按吴半仙话睡在床铺上,他悄悄的将鬼眼石安在眉心。吴半仙在邵刚的头顶燃起一支白色的蜡烛,据说是为了帮助游魂指路的,蜡烛燃尽之前游魂一定要回到身体里才行。

  邵刚仰面平躺在床铺上,闭着眼,熄了灯之后屋子只有那只蜡烛昏黄的灯光,蜡烛里不知加了什么香料,发出怪怪的味道,像是发酵了蜜糖,闻多了会醉。可能是光线昏暗的缘故,鬼眼石似乎只有在肉眼视神经系统受到障碍的情况下才能更好地激发第三只眼。

  不知不觉间,邵刚昏昏欲睡,而屋内的光线也变得灰蒙蒙,陡地他感觉到门被打开,一个条形物被抛进屋来,但是却听不到任何声音,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那天在三岔巷中看到的一样。扔进来的条形物是一麻袋,里面装着一个人,接着又有两个人走进来,一个是吴半仙,另一个是他的弟弟,两人似乎对邵刚的存在视而不见,陡地抽出一把柴刀来,割开麻袋,里滚出一个人来,正是韩小小。

  邵刚大惊,想爬来,但是浑身却没有一丝力气,也叫不出声音,他看到吴半仙用柴刀猛地向韩小小砍去,溅起一朵血花,韩小小表情凄惨,张着嘴叫着,但没有声音,像是一部只有图像没有声音的电影。当吴半仙再次举起柴刀时,邵刚完全失去了知觉。

  邵刚意识逐渐恢复后,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房间无比的空旷,白衣的护士来来往往,但对其视而不见。继而邵刚明白了,自己仍是用第三只的透视眼在看东西,他吃力地抬起手,感到肌肉没有一丝力气,混身酸痛,费了很大劲,他才抠出眉间的那粒鬼眼石,这时他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在一间干净的病房里,刚刚看到的是墙外的情景。

  又过一个月,邵刚出院,原来他昏睡了半年之久。邵刚是被一个“穿越俱乐部”的人在山里发现的,据说当时“穿越俱乐部”的人正在露营地准备早餐,突然见到两个鬼鬼祟祟人抬着一个麻袋,像是装着一个人。

  不知谁喊着了一嗓子,两人扔下麻袋跑了,人们这才发现了麻袋中奄奄一息的邵刚,从学生证上得知邵刚是个大学生。

  邵刚醒后,随同警方前往望山村,得知村里并没什么吴半仙,而邵刚指出的“吴半仙”家正是吴友德家。是吴友德兄弟设圈套骗邵刚上勾并用特制的蜡烛迷药将其迷倒。可是吴氏兄弟为什么害邵刚,又怎么会知道邵刚要来望山村并在村口等其入瓮呢?

  又过了两个星期,警察已掌握了吴友德兄弟是充分证据,二人是拐骗儿童的惯犯,并且将多起儿童失踪案并案,全国通辑吴氏兄弟。韩小小很可能也是受害者之一。

  事情似乎有了些眉目,但邵刚始终不能明白在他失去知觉的那一瞬间所看到血腥一幕。难道是幻觉?可是在三岔巷所见呢,肯定不是幻觉,否则他也不能通过面包车牌找到望山村。那么第三只眼看到是什么呢?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邵刚似乎摸到了点头绪,也许鬼眼石打开第三只眼后可以看到某地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比如韩小小被劫持的场景,再比如韩小小被残害的情景。这在国外也曾有过记录,说是一个“通灵”的特异功能大师在犯罪现场可以看到罪犯的样子,并成功破案。

  这天邵刚去医院复查身体,那迷药的副作用很大。在快到火车站附近被一大群围观者堵住路,人群里不时有人发出叹息声,有女孩子惊惶的挤出人群,甚至是哭着逃开,看来受惊非浅。邵刚出于好奇也挤进去看。

  不看还好,一看竟把邵刚吓了一跳,人群中是个乞丐,城市里经常见些断手断脚的乞丐。但这个乞丐不同,不仅仅是断手断脚,简直就是没有手脚,左胳膊从肩膀处齐根断掉,左胳膊在肘部以上断去。而两条大腿则是从大腿根处被截断,创口露在外面,用肮脏的纱布包着,流着脓血,触目惊心。这还不是全部,最令人胆寒的是这人面部已不成人形,鼻子、耳朵全没有,只有两个小小洞,眼睛干瘪,已然瞎了,喉咙里发出咝咝的声音,明显没有了舌头。

  有人不断小声重复“人彘、人彘”。邵刚知道,“人彘”是西汉初年吕后发明的一种刑罚,为了争权消除异已,在刘邦死后,吕后害死了刘邦最喜欢的儿子赵王如意,而且还把如意的生母貌比西施的戚夫人做成人彘,彘在古代就是猪的意思,人彘就是把人四肢剁掉,割去鼻子,挖出眼睛,用铜水注入耳朵,使其失聪,用暗药灌进喉咙割去舌头,破坏声带,使其不能言语,然后扔到厕所猪圈里当猪一养喂养。这种刑罚堪称天下第一极刑,当时汉惠帝就是看了戚夫人这个既无两手,又无两足,眼内又无眼珠,只剩了两个血肉模糊的窟窿,那身子还稍能活动,一张嘴开得甚大,却不闻有甚么声音的人彘惊出一场病来死去的。

  邵刚心里一阵恶心,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同时也惊叹此人的生命的顽强。人群里不少同情的人往里扔钱,其中不乏百元的大钞,一个猥琐的中年人将钱拾起来装进一个破旧的书包里,嘴里不时说着感激的话。

  邵刚也掏出十元钱来,挤进去扔在“人彘”面前。就在这时,那个本来一动不动的人彘突然受了刺激一样,身体颤抖起来,头往前伸着,大张着嘴,咙喉里只能发出咝咝的声音。

  邵刚吓了一跳,人群也受到惊吓发出一阵骚动,那个收钱的猥琐男人,喝道:“老实点。”可是他忘记了“人彘”是个聋子,根本听不到也看不到,于是摸出一把锥子来,狠命戳了人彘一下,人彘乞丐猛地一抖,血顺着针孔流了出来。

  想必是这人经常用这种方法对付人彘乞丐。但这次却失效了,人彘乞丐抖动越发猛烈,本来身体是装在一个竹筐里的,突然竹筐倒了下来,人彘乞丐身体失去平衡滚到人们脚下,脖颈伸得更长,大张着嘴却不能发出声音,像是一只争食的雏鸟。

  人们哗然,众人终于明白,原来这个男人是用人彘来搏取人们的同情骗钱的,在一片讨伐声中,男人背起竹筐想溜,被众人拦住,有人打了报警电话,很快有警察将男人和人彘带走了。

  众人散去,邵刚心里总是有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这个人彘乞丐像是要跟他表达什么。而自己也仿佛对这个乞丐有种特殊的感觉,刚才因为太紧张,没有注意这种感觉。邵刚不由自主地摸出鬼眼石,这段时间他养成了习惯,遇到难题时总是喜欢安上鬼眼石,用第三只眼看一看这个世界,总会看到真相或是一些新的发现。

  鬼眼石嵌进眉心,眼前忽地呈现一片光影,人群,汽车,刚刚的那个猥琐男人,还有那个人彘,陡地,邵刚的心猛地被揪了一下,他看到了最让他心痛的景象,就在刚刚人彘挣扎的地方,他看到的不是没手足耳聋眼瞎的人彘乞丐,而是韩小小痛哭着向他伸着手求助的情形,看到了韩小小那张美丽而绝望的脸。邵刚被击倒了,他曾深深地喜欢过这个女孩。

  五、 残留信息

  佛家有“六根清净”的说法,所谓“六根”指的是“色、声、香、味、触、法”,即人对外在事世界的六种感觉。与之相对应的是“六识”,也就是“眼、耳、鼻、舌、身、意”,就是感知外在世界的六个感觉器官。但是假如一个人真的丧失了感知世界的器官,看不到外界的景象,听不到来自外界的声音,嗅不出气味,不能表达自己的感受,甚至于不能用肢体去触摸感触,那将是一个多么可怕的状态。不幸的是韩小小正处在这种状之中。

  邵刚发觉人彘乞丐竟然是失踪的韩小小,他立刻报警。警察对行乞的猥琐男人进行了突审,得知此人专以行乞为业,他从一个拐骗团伙处购买了这个人彘做为“行乞道具”。据他交待有一个专门从事诱拐儿童和妇女的犯罪团伙,拐来后或卖到偏远地区,或是以残忍手段弄断儿童手脚造成畸形,然后卖给他这样的“职业乞丐”做为“行乞道具”。

  根据这一线索警方很快破获了这个拐卖儿童的犯罪团伙,但首犯马友德与其弟马友善在逃中。三个月后人彘伤势好转,由重点看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中,但惟一的问题是,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个可怜的人就是韩小小,因为韩小小完全丧失了六感,即不能听也不能看,更不能回答问题。证明人身份的指纹、瞳孔、耳廓这几样特征韩小小都已经没有了,牙齿也残缺不全,估计是在割舌头的时候掉了,惟一的办法是DNA,那需要时间和很多金钱。

  肖正平到医院看过一次,以他对韩小小的熟悉程度也认不出这人是不是韩小小,身份一时确定不下来。光凭邵刚荒诞无稽的一面之词不足以说明问题,邵刚并没有跟人讲起鬼眼石,这是南方教授的叮嘱,因为人们很难也很怕接受一些不明事物和现象。

  虽然如此,邵刚却是坚信这人就是韩小小,他总是通过鬼眼石在这个人彘身上看到韩小小的影子,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每次韩小小的表情都像是迫切地表达什么。

  邵刚并不相信鬼魂,但是自从鬼眼石打开第三只眼后,看到过一系列离奇的事件,而且他也推测出403女寝传言的“冲凉女鬼”就是朱七娣,本来想请韩小小帮忙做个试验,却出事了,这难道是巧合。为什么只有韩小小能看见?为什么鬼眼石可以透视?为什么鬼眼石能看过曾经发生过事?为什么鬼眼石又在人彘身后看到韩小小的影像?好多的问题,一切因鬼眼石而起。

  校方联系到韩小小的姑姑,姑姑闻讯从国外回来,她出钱做了DNA的鉴定,结果证实人彘正是韩小小。肖正平悲痛欲绝,整天守在医院里,让这个从天而降的姑姑大为感动。肖正平对于邵刚一直耿耿于怀,认为韩小小的被绑架跟邵刚的那番话有关系,却不给邵刚解释的机会。

  邵刚陷入了尴尬境地,这时南方教授突然约邵刚见一个奇人。

  奇人名叫李一鸣,是南教授的老朋友,去西藏多年,鬼眼石就是此人送给南教授的。事先,南教授叮嘱邵刚千万别让李一鸣知道鬼眼石的事,李一鸣脾气古怪,不希望鬼眼石不能公布于世。

  李一鸣不像邵刚想像的那样倜傥潇洒,而是高高瘦瘦、相貌普通的一个人,但两只眼睛出奇的亮,像是能射出光来一样。据南教授说李一鸣已年逾半百,在西藏精研密宗多年,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可谓驻然有术。

  一见面邵刚的面,李一鸣立刻对南方教授道:“你没听我的话。”

  李一鸣声音不大,平和语气中透着一股势不可当的力量,南教授和邵刚都是一愣。李一鸣补充道:“我是说鬼眼石。”

  “什么?”南方装傻。

  “你没听我话,把鬼眼石给这孩子了?”李一鸣捅破这层纸。南方见纸里包不住火了,忙笑道:“这不是外人,是我侄子。”南教授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为人爽快。

  李一鸣瞪了南方一眼笑道:“恐怕是刚认的侄子吧,你从来就死皮赖脸。”南教授不语,只是讪笑。

  邵刚从不知南教授还有这样一面,禁不住也想笑,忙道:“李先生,是我非缠着南教授的,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啊!老李,你又长新本事了?”南教授也道。

  李一鸣看了邵刚一眼,眼神中有一股平和的力量,坐下身,想了一会儿道:“这样跟你解释吧!你知道警犬为什么可以追踪犯人吧!是犯人留下了身上的气味,但气味这种东西是摸不着看不到,而我们人类又在执著于色、声辩物,嗅觉又不发达,所以感觉不到犯罪分子留下的气味信息。”

  “这么说你是靠你的狗鼻子嗅出来的?”南方打趣,他在老朋友面前返老还童了似的,邵刚也感觉自己很放松,似被一股祥和的氛围拥抱着。

  李一鸣面色安祥,显示出一个密宗师傅的修为,继续道:“不是这样,实际上一件事物发生后,并非只留下气味,还残留下来了许多的信息,除了气味外还有形象、声音甚至更多信息,比如这个杯子,”

  说着,李一鸣拿开面前的一只杯子,然后指放杯子的位置说:“现在,桌上并看不到这只杯子,但是实际上杯子的形象信息仍残留着,所以我就可以知道这里曾有过一只杯子。”说着又用手指一点邵刚的眉心,邵刚感到眉心一麻,像是低压电流击了一下,眼前呼地闪过一股白光,李一鸣道:“鬼眼石的残留信息还在你这里,所以我知道你用过鬼眼石。”

  “真是活见鬼!”南教授嘀咕了一句。

  “没错,其实很多所谓的见鬼,并非真的有鬼,通常是因为某种原因看到了残留信息,错以为是见鬼。”李一鸣道。

  邵刚灵光一现,若有所思,忙给李一鸣的杯子里添水,然后凑近身李一鸣道:“那都是什么样人会‘见鬼’呢?”

  李一鸣看了看邵刚,像是看透了邵刚心思,笑道:“你想问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什么人什么情况下见鬼?”

  李一鸣笑:“像你这样用鬼眼石的人,开了天眼就可以看见残留信息,另外出生不久的小孩也可以,还有的孕妇也可以机缘巧合地打开天眼,也能看见。”

  邵刚猛一拍大腿,他知道李一鸣所说的“天眼”与民间所说的“鬼眼”和他正在研究的“第三只眼”是一回事,他明白了为什么韩小小可以在寝室里看到“鬼”,而别人看不见,因为韩小小怀孕了。而这番“残留信息论”也解开了为什么他可以看到三岔巷绑架一幕和望山村韩小小被残害的景象。

  李一鸣和南方都被邵刚的举动闹愣了,邵刚从403闹鬼讲起,细致将整个事件原原本本告诉了李一鸣,又说了自己的刚刚的想法,得到李一鸣的肯定。

  李一鸣突然道:“据我猜测,你看到人彘身上有模糊的韩小小形象不像是残留信息,很可能是第七感。”

  “第七感?”

  “人有六个感觉器官,眼、耳、鼻、舌、身、意,对外在世界的感知全靠这六感,实际上人类还存在着第七感,有人管第七感叫直觉,实际那是退化了第七感官。你猜这第七感官是什么?”李一鸣卖了个官子,南方教授笑而不答,显然猜到答案,邵刚不解。

  李一鸣停了一会道:“是松果体。”

  松果是一个颜色淡红的椭圆形体,位于人体丘脑的上后方,附于第三脑室顶的后方。儿童时较发达,一般7岁后逐渐萎缩,成年后不断有钙盐沉着。松果体的功能与机体代谢有一定的关系,有抑制性成熟、延长童年状态的作用。如遭破坏,可出现性早熟或生殖器官过早发育的现象。这是邵刚所知的一般常识。

  南教授补充道:“一般来说,医学上认为松果体只是人体中一个退化的多余器官,事实上新近的研究告诉我们,松果体还具有其他的多种功能。我一直认为松果体就是人类退化的第三只眼,不知是什么原因,在进化过程中这第三只眼睛逐渐从颅骨外移到了脑内,成了“隐秘的”第三只眼。尽管松果体移入了黑洞洞的颅腔内,不能直接观察五光十色的大千世界。但由于它曾经执行过人类第三只眼晴的功能,仍然能感受光的信号并作出反应。例如人们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会感到心情舒畅、精力充沛、睡眠减少。反之,遇到细雨连绵的阴霾天气则会情绪低沉、郁郁寡欢、常思睡眠。这一现象正是松果体在‘作崇’。”

  李一鸣也点头称是:“不错,所以当人类失去其他六感的时候,这个退化的第三只眼便有可能被激活,第七感的功能增强,而通常女人的心思较为纯净,第七感更容易被激发。”

  邵刚喃喃道:“难怪说女人直觉比男人准呢?!”

  李一鸣笑:“呵呵,没错,可以这样理解。”

  尾声

  韩小小有了一个好的归宿,李一鸣在取得她姑姑的同意后,将韩小小这个失去六感的人带去了西藏,说不定可以堪破佛法真谛。之前,李一鸣与韩小小曾相对而坐冥思了三天三夜,可以用第七感与之交流,邵刚想这样一来在韩小小的世界里也不会感到孤独了。

  临行之前,邵刚在李一鸣的帮助带着鬼眼石与韩小小“见”了最后一面。

  肖正平为照顾韩小小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韩小小姑姑大受感动,留给肖正平一大笔钱,并可以帮助肖正平出国,这也是他与韩小小未完的心愿。很快肖正平实验取得成功,并申请了出国名额,他想尽早离开这块伤心之地。

  邵刚找到了肖正平,此时肖正平对邵刚不那么敌意了,二人本来是好朋友,经过了这么多事后,终于可能坐下来好好谈谈了。二人惯例到一家小酒馆去喝酒,但酒的滋味却大不同。

  不知不觉两人又谈起韩小小,邵刚提出韩小小突然遭绑架是另有隐情,会不会有人主使?另外自己去望山村时吴友德兄弟怎么会事先知道并设下圈套?

  那天肖正平一提韩小小就只是哭,最后两人都喝得烂醉。在互相搀扶之即邵刚偷偷在肖正平眉心按了一个东西,是颗晶莹剔透的米粒大小的石子,嵌进肉里,不留意时绝难发现。

  三天后,肖正平从楼梯上跌死了,邵刚赶到之时肖正平还有未曾咽气,他摔断了颈椎骨,眼神在围观的同学中找着什么,看到邵刚后想要说什么,最后只努力吐出“小小……”两个字,才咽下最后一口气,大睁的眼睛里透出无比的恐惧。

  邵刚轻轻地帮肖正平合上眼睛,趁大家不注意抠下肖正平眉心的那颗鬼眼石。同学们感叹肖正平用情专一,临死还念念不忘韩小小。

  只有邵刚心里明白,肖正平是看到了韩小小的“鬼魂”吓死的,这也是他应有的下场。

  韩小小临行前曾与邵刚“见”了最后一面,邵刚用鬼眼石打开第三只眼,而失去了六感的韩小小在李一鸣的启发下,第七感不断增强。韩小小的第七感告诉邵刚,绑架她的人竟然有门的钥匙,并藏身在房间里,可能是有人背后主使。

  邵刚想验证一下,在肖正平不知情的情况下在他眉心放了鬼眼石,肖正平看到了韩小小残留的形象信息,正所谓做贼心虚。

  邵刚想起李一鸣念的《心经》里的有一句:“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后来,人贩子马德友兄弟落网,供出雇二人绑架韩小小的是一个大学生模样的人,还提供了韩小小住址和门钥匙,条件是卖到偏远山区。后来又通风报信说有个姓邵的大学生前去找人。

  一切都很明了了,一切源于韩小小的怀孕,源于肖正平对前途的追求。邵刚对肖正平的死也很些遗憾,他并没想让肖正平死,而是他心里的恐惧吓死了自己。

  邵刚想——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是啊,心无挂碍,心中无“鬼”,还会怕“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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