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不是我问了她那一个问题,我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地爱上她。我问她,雪化了变成什么?她告诉我说是泪水。记得那一天,我就这样手指停在键盘上,心却感动在她淡淡的忧伤里,苍茫之间,连我也分不清楚了,到底是爱上了她,还是爱上了她的忧伤。
2010年的情人节,和几个朋友坐在一间小酒吧里。没有情人,酒可以替代。我们高谈阔论各种各样的女孩,尖酸刻薄地评论她们,讲一些很俗气的荤段子,再之就是大口喝酒。
酒喝得差不多了,酒瓶空空如也,看着手挽手捧着火红玫瑰的情侣,我突然感到一阵无法言喻的孤独,从灵魂深处直刺大脑,二十多年的寂寞化作一滴滚烫的泪水滴落酒杯。
“雪化了变成什么?泪水。”我想起了苏妹儿,这个网络另一边的女孩。
拨通她的手机,她那边音乐吵得厉害,透过无线电波敲击着我的耳膜。她说她在迪高厅里,让我过去。
在迪高厅的门口,我看到了苏妹儿:一身洁白的衣裙,皮鞋是那种耀眼的玫瑰红,头发不安分地卷曲着,高高地束在脑后,她的五官小巧,却美而不实,有种不着边际的虚幻,唇很薄,口红的颜色和皮鞋的颜色一样腥红,冷漠但不乏灵性。我有一种错觉,是不是她把忧伤内敛,化作一种傲人的冷,如梅!
卖玫瑰花的小女孩走过来,我买了一束红玫瑰。我说,苏妹儿,情人节快乐!握着她的手,一种期待已久的温暖从她的掌心传来,我的内心里有些东西渐渐融化。因为,我看到了她的微笑,浅浅的一如月光,铺在情人节的大地上,一直延伸到我的心里。
爱情就如同这淡淡的月光无所不在,直觉告诉我,我会爱上这个女子,网络上如此,现实中亦是!
坐在迪高厅的一个角落里,我们聊得投机,当爱情从网络中下载到现实,注定就和生命无法分离了。我们大口地喝酒,说话的时候亲切地咬着耳朵,嘈杂的音乐在我们之外,世界在我们之外。
夜很深的时候,她将我拉下了舞池,灯光明灭之间,我看见她白色的衣裙下的曼妙身体在一双尖尖的红皮鞋上舞得疯狂,她忧伤的身体,旋转着光和影的交织,醉生梦死的感觉,从重金属般质感的音乐里释放出来。
于是,我便拥有了一份属于自己的爱情,从迪高厅里开始,我二十多年单身的历程在苏妹儿的狂舞之下变成了历史。
白天,苏妹儿是文化局里一名中规中矩的舞蹈演员,上山下乡,为群众演出。而我,则是一名报社的摄影记者,每天西装革履出入报社的大门。夜晚,也只有到了夜晚,我们才会聚在迪高厅里,褪去所有人性的束缚,以最原始的方式喝酒跳舞。
苏妹儿说,她喜欢那种乱得让人头昏眼花的环境,可以疯狂地喝酒疯狂地随着音乐起舞然后忘记一切。我不知道她的从前是什么样子,发生过什么事情,让她以如此方式来遗忘,我只是喜欢静静地坐着,看这条深水美人鱼在舞池里自由地起舞。
我本身一直很向往海子诗里的那种生活,劈柴、喂马、周游世界,向来都不喜欢这种嘈杂得让人窒息的地方,更没想到会爱上了一个以迪高为家、前卫得不着边际的女孩。我们恋爱的地方,除了迪高,便只在网上了。有时候感觉苏妹儿就像一个迷途的孩子,在迪高厅里寻找一种叫做遗忘的良方和刺激的感觉,却忘记了挥霍的却是自己的青春。
许多时候,我会用一种深意的目光打量着苏妹儿那姣好的面庞,然而她总是不看我的眼睛,她是个聪慧的女孩。我的意思,她懂!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我开始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渐渐变得烦躁易怒,在刺耳的音乐和闪烁的灯光里,我注定无法成为一条自由游弋的鱼。我知道,我和苏妹儿的爱情,是以这些为养料的,脱离了这些,便会渐渐地失血然后死亡。她离不开舞与酒,就像我离不开她一样。好多次我都想深情地对她说,苏妹儿,我们结婚吧!话还没说出口,聪明的她已经用一个热吻堵住了我的唇。
她注定是一个舞者,注定是音乐下的公主,或者说妖精!
2010年5月的一天,我从头痛欲裂之中醒过来,昨晚喝了太多的酒。苏妹儿在我的旁边睡得香甜。打开久违的电脑,上网,我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陌生的人在QQ上亮着,很友好地和她们问好。
苏妹儿的QQ没有亮,因为,她正睡在我的旁边。阳光暖暖地从窗口照射进来,这种感觉仿佛已经失去了许久,几个月以来,沉浸在音乐、灯光和酒里,我感到灵魂正脱离我的躯体,渐渐离我而去。
我将苏妹儿的身体扳过来面对着我,我说,苏妹儿,我们结婚吧,找一块地盖座房子,然后生一大群孩子,平静地生活。
苏妹儿认真地打量着我,最后却“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说,你神经病呀!
我知道,我们的爱情,在这个夏日的上午开始冻结。见过太多的流逝和褪色,我喜欢的是温暖,而且是长久的温暖,就如春季的阳光,和煦地照进窗口,暖意却直至午后,以及夕阳。苏妹儿爱的却是一种漂泊不定的夜生活,胜过于爱我。
我向报社辞了职,走的时候没有和苏妹儿告别。我想,苏妹儿真的是一滴泪水吧,挂在脸上的一滴泪水,风过了,了无痕。我注定无法和一滴泪水生活在一起,因为她的灵魂里有太多不安分的东西,和现实是那么的矛盾,无法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