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初一那年起,我就拒绝喊她姐,虽然她比我大两岁,可她刚上完五年级就辍学了。所以,自视比她强大的我和她说话的口气便有了颐指气使的味道。
高一时,我迷上了做饭。那天,康楠说她想吃炸肉丸,我举着本菜谱边研究边实战。
谁知调好的肉馅放进油锅里没一会儿,就乒乓乒乓炸开了花。一时之间,油点和滚烫的肉丸乱飞,我想去关火,却被烫得吱哇乱叫着退回来,看着火苗上翻滚的油烟乱了方寸。
慌忙中,康楠叠罗汉一样趴到了我身上,语无伦次地安慰我:“晶晶别怕,有我呢!”
康楠被送进了医院,她的胳膊、后背和脖子有二十多处烫伤,而我,只是手背烫伤了。
医生边为我涂药水边感叹:“你姐姐真好,要不是她扑在你身上替你挡住了那些迸出来的滚油,你可就毁容了!”
我点头,眼泪突然滔滔不绝地涌了下来。这是我第二次为她哭。
第一次为她哭,是我刚上初一时的那个下午。本来晴好的天,放学前竟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我没带伞。
正在犹豫要不要冲进雨里时,身边突然传来一阵哄笑:“看那个女的,八成是个傻瓜,竟然抱着伞站在雨里。”
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我立马认出了康楠,她淋着雨,抱着我常用的那柄绿伞不停地向着两个教学楼张望。
我的脸腾地一下烧到了三十九度,飞奔过去冲着她喊:“康楠,你嫌在家里丢人不够,还要跑到学校来丢人吗?”
那天,我真是懊恼到了极点,有一个弱智姐姐,毕竟不光彩。
她不急不恼,把她的粉色伞和我的绿色伞用线缠在一起,喜气洋洋地抱过来给我看:“晶晶,这样多好,以后给你送伞的时候,我就不会只记得拿你的绿色伞,而忘了拿上我用的粉色伞了。”
她总是这样,去超市,只记得拿我爱喝的营养快线,却不记得拿她爱吃的话梅糖,就连拿雨伞,她也是把我排在第一位……
我发誓要让她好起来。她不会像医生预言的那样,因为出生时动用产钳伤了脑袋,智商永远超不过七八岁。就是从那天起,我开始学着做她的姐,喊着她的名字,逼她学着自己整理东西,洗衣服。
高中的最后一个暑假,我带着康楠在一家面包店打工。
一天,一对情侣挽着手走进店里,指着橱柜里的一种面包询问,我正想过去,却见康楠已经迎了上去。
她笑着说:“这是我们店里最好吃的面包,刚出炉。要不要买两个尝尝?”
那是康楠第一次成功地推销出去两个面包,拿着钱,她看着我们抿嘴笑,脸颊兴奋地染了一层玫红。
我拉着她冲进旁边的超市买话梅糖,买烤鸭和鸡翅,嚷着晚上要庆祝。
一大桌子饭菜摆上,老爸老妈都有些情绪失常。
康楠像怀着莫大的心事,鼓了好几次腮帮才结结巴巴地问我:“晶晶,我可不可以,也送给你一个礼物,不许笑我……”
她拿出我给她买的复读机,开始放一盘磁带,是感恩的心。
随着优美的旋律响起,她对着我们,用手比一颗心,画一个圈,指指自己,我们,还有蓝天……
我冲她伸出一个大拇指,不知不觉已是泪涌双眼;多好!我们虽来自偶然,像两颗尘土,却努力向着对方靠近,学会了彼此珍惜,相亲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