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了，学校门口陆陆续续的走出穿着校服的学生，不再抱着厚重的课本，也不再一边走路一边争分夺秒的背单词。他们有的如释重负，有的胜券在握，有的惴惴不安，但在踏出校门的那一刻，他们可能都还没意识到，这个地方，再也回不来了。
大学毕业生也在准备着离校了，住了四年的寝室，凌乱着一地的杂物纸屑，唯有桌子和床上，是空荡荡的。偶尔可以听到行李箱的轮子在走廊上经过的声音，像是一种道别，由远及近，再由近到远，最终消失殆尽，再无踪迹。
高中生们卸下了重担，甚至撕碎了课本，漫天纷飞的纸片，振臂欢呼的人群，充满了兵荒马乱又青春洋溢的气息。
而大学生们则沉稳很多，他们按部就班的准备着谢师宴，穿上学士服在校园里拍着照片，微笑和悲伤，都小心翼翼的收敛着。
经常也可以看到有人披了学士服去球场拍照，套在里面的，是各式各样的球衣。他们面对着镜头的时候，大都有些拘谨，球衣上沾了人工草皮的草屑，像是每个踢完球的，夕阳沉下午后。
曾经有人这么对我说过，别人的青春，可能是在图书馆里奋笔疾书，可能是在湖边，在小树林里和女朋友卿卿我我，或者是在宿舍里打DOTA和撸啊撸，但是我的青春，都是在这片劣质的人工草皮上摸爬滚打过来的啊。
听着他的描述，我不禁在想，对于爱足球的人来说，离开学校，离开学校的球场，到底是一件多么令人不舍的事情？
足球可以有多复杂？看球的这些年，我还没有见过完全一样的战术。一个位置的变动，一个眼神的交流，就可以决定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难以预料。
足球又可以有多简单？一双鞋，一个球，一块空地，就可以消磨大半天的光阴。颠球，停球，过人，射门，从清晨练到日暮，看似枯燥，却是从不肯放下的执着。
足球可以有多梦幻？我见过最意气风发的足球少年，独中两元帮助球队赢得冠军，场边还有个姑娘，穿着和他一样的球衣，眼睛里自豪的小星星闪个不停。赛后他一手搂着奖杯，一手搂着姑娘，笑的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足球又可以有多现实？曾经一起看球的哥们，如今在北京打拼，每个周末，他坐车从西四环到东五环，就为了踢场球。他喜欢追看似已经追不上的公交车，他说，反正平时也没时间锻炼，这样就当热身了。
踢球的人可以有多坚强？我见过太多人，身上没一个地方不带伤，滑铲后血肉模糊的小腿，冲撞后缝了七针的眼尾，还有断掉的鼻梁，血流不止的眉骨，看着都触目惊心，他们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踢球的人又可以有多脆弱？我还见过两个球队争夺冠军，把点球踢到了第十一轮，进行到最后，场上安静的不像样子，因为已经没人有力气再讲话。结果分晓的时刻，落败的一队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有人沉默不言，有人趴在地上，哭到全身颤抖。
踢球的人可以有多脏？一场比赛下来，身上满是混杂着汗水的泥土，或许还有刚刚挂彩染上的血迹。尤其在夏天，一身的汗臭，连路边的流浪狗都绕着走。
踢球的人又可以有单纯？场上因为一次犯规，或者一句脏话剑拔弩张，恨不能手刃对方。比赛结束后一瓶水递过去，或者一把串子撸完，又是勾肩搭背的好兄弟。
当目睹过这一切，你再问我足球是什么？可能它是九十分钟，甚至一百二十分钟的坚持；可能它也是就算你坚持了下来，大多数时间仍然空荡荡，零零星星散落着几个观众的看台。可能它是你抱着球去球场，从体能练到传球；再练到射门的那无数个傍晚；可能它也是无论你练习的多么刻苦，比赛时仍然被对手一个加速就过掉的那种沮丧。
所以足球到底是什么？它是努力，也是力不从心，它是荣誉，也是失败和屈辱，它是坚强，也是无法控制的泪水，它是一种理想，更是理想背后的人生。
不到最后一秒，永远不要说放弃。没有人可以一直赢下去。个人能力固然重要，但更多时候还是要团队作战。很多道理，我们可能需要数十年才能明白，但是，足球可以做到五分钟就教会你。
当经历过这一切，可能我们就会明白，学校的球场，之于我们，到底有什么意义。离开了学校，还有多少人会愿意和你一起，在深夜等开球，一边喝酒，一边吹牛。告别了球队，你还会不会有这么默契的队友，一个眼神，就知道你要传球还是要射门。结束了学生时代，我们还有多少次机会，能有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不为财不为利，只为了心底那不甘沉寂，不愿服输的韧劲。
曾经，我帮一个要毕业的学长拍了张照片。照片里，他穿着最爱的那件球衣，跑向球场，迎着风，迎着小雨，似乎把一切都甩在了身后。
后来，他说他经常会看看这张照片，对自己说，跑吧，跑回球场去，跑回大学去，跑回最热血，最无畏，最无拘无束，最肆意张扬的那段时光里去。
只是，没人能回得去，等我们抽身离开了才发现，往后的热闹都是他们的，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在这世界上，永远有人是年轻的，永远有人在校园里徜徉，只不过，不再是我们了。
学生时代的结束，是人生一个阶段的落幕，我们离开的是校园，是球场，也是一段再也无法复制的时光。我的球友们，不管是正在经历毕业的，还是已经毕业多年的，未来的日子，不说飞黄腾达，也不说平步青云，只祝你们不改初心，永远是在场上咬牙坚持，奋勇向前的那个你。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球场再见。
（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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